文/墨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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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舌妇刘大娘
这不，“诸葛亮”大娘家的电饭煲又烧坏了，一辈子能掐会算的大娘，惋惜地看着烧坏的电饭煲，喃喃道：“老了，不中用了，这都第三个了。”
在大爷的骂骂咧咧声里，她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虽然她不曾饶过岁月，岁月又何曾饶过她？
此诸葛非彼诸葛，她既没有借过东风，也没有草船借箭，既没有被刘先主三顾茅庐，也没有帮刘禅匡扶汉室，更没有火烧新野，自己家的电饭煲倒是真的烧过几次。
但她那一张唾沫星子上下翻飞的嘴，东家长，西家短，谁家的媳妇没洗碗，但凡有点新闻，没她不行。大嗓门像村委会的高音喇叭，虽没有功放却声名远播。俗话说：“鸡鸭多的地方粪便多，女人多了废话多。”
都说：“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其实我想说：“农村道路滑，人心更复杂。”
说起这个“诸葛亮”，真是让人可笑又可恨，她本是我的同族，我横竖都该规规矩矩地叫她一声大娘。大娘姓刘，权且让我们叫她刘大娘吧。
刘大娘个子不高，蜷曲花白的自来卷，一双天生斜视，黑眼珠没有白眼珠多的眼睛，像个《西游记》里的老妖精，大嗓门扯起来，像跑车的刹车片摩擦刹车盘的声音一样刺耳。
说起话来，一手叉腰，一手摆得像荷叶一样的声情并茂。她人中的一道横纹，像画龙点睛之笔，把她爱翻嘴扯舌的性格刻画得淋漓尽致。
正常号码的衣服她穿上，就像个打锣的。从现在的审美来说，人在衣里晃，越晃越时尚。晃了大半辈子，也没有晃出时尚的感觉。
早年，一位南方的蛮子来村里算卦，这样的场合怎能少了她，卦师看她一眼就说你别过来了，就从那道横纹路来看，你就是个翻嘴扯舌的人，凑热闹的热情，就像滚烫的打铁炉子里被泼上一盆冷水。她的脸色由黄变白，由白边青，嘴里嘟囔着这那……
在村民的笑声中，她退到人场后边的一个角落，单等着卦师出丑呢，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渴望的结果，悻悻而归了。
七八百人的村子，在十几年前，先后总会有几个考上大学的，上学的普遍结婚较晚。
她怎能舍得这个话题，张嘴就来，东家那个谁家的都快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西家那个谁家的考上大学有啥用，不也是打工？
她眯着眼睛屈指算来，这些有嚼劲的话题，够她讲半月不重样的素材，在她看来，她说得像牛顿定律一样，简直就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小时候，记得刘大娘家有一棵大梨树，长在了另外一家村民地里，究其原因是几十年前，还是生产队的时候，老辈们在地里种下的果树。包产到户后，刘大娘家梨树自然也就在别人地里了。
民以食为天。对方给她家商量几次后，梨树一直没有伐掉。每年果子成熟的季节，总会有点鸡毛蒜皮的摩擦。后来可能因为每年也给人家分点梨子，事情就这样拖着，把我的童年拖到了小学中学到大学。
直到有一年，那家村民说，梨树影响了他们的庄稼，把枝丫用镰刀砍掉很多，这一砍，砍掉的不仅有树枝，还砍出了积在心底的怨恨。梨树没有伐掉，乡里乡亲的都碍于面子，日子又如水一样恢复了平静。
但大娘心里忿不过，私下里咬牙切齿地讲：“你砍俺家树枝，我砍你家活人。”
听说她家一个亲戚是风水先生，不知道施展了什么魔法。果不其然，那家村民过了几年，老公年纪轻轻就走了。我不禁感叹，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非要诅咒人家死去才开心？
一个同族大学毕业的叔伯哥回家操办喜事，准新郎出于礼貌，远远地就给大娘打招呼。
刚挂住人影，只见她左手叉腰，右手比划着摆得像荷叶一样，扯开了自己的大嗓门：“哎呦呦，你可是跟俺家红领是一般大的吧，你看俺家孙子都十几岁了，你这也该结婚了。”
看似关心的问候，实则是嘲笑别人结婚晚。新郎面带微笑寒暄尬聊，加快了脚步，她像跟屁虫一样地摇起凌波微步，想再说点得意的话。
委实她老了，望着远去的新郎，她的嘴嘟囔了几下，好像说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说，一丝笑意在她的嘴边荡漾开来。
她的热情丝毫没有让她感觉到别人的厌恶，如若不是自己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她会跟着意犹未尽地讲个不停。是的，她也是希望别人过得好，只是不希望别人过得比她好。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说人前，落人后。时隔多年，她的孙子不但没有上大学，而且到了快三十岁的年纪，还没有找好对象，她对年轻人结婚的事情闭口不谈。
当年白瞪人的眼珠已经泛黄，听故事的人，都长大了到城里工作生活，讲故事的人却成了故事里的人。
儿住瓦房孙住楼，老头老婆住村头。春节回家，再次见她老人家的时候，听说他们老两口身体不好，儿子外出打工常年不回，女儿轮流伺候他们，料峭的春风带着一丝寒意，毫不留情面地吹着她几乎全白的头发，落日的余晖却不忘给她送来最后的温暖。
她走路明显蹒跚，脚下没根了，过去丰富的表情，都停留在几十年前的那段岁月。表情呆滞如过年的木版年画，如若不是疲惫的双腿，拖着一股子风就能吹倒的身板，看起来更像一个木偶。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几十年的飞短流长没有带给她好运，我在想，如果能回到从前，她是否为她自己的行为而感到后悔。以她能说会道的嘴巴和聪明的头脑，用到教育子孙后代，用手脚辛勤地劳作，晚年是不是不至于如此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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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散文#
原创不易，期待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