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梗概
《生死较量》一书讲述了两代警察与一个毒贩集团之间生死较量的斗争故事。通过几个主人公之间存在着错综复杂、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和针锋相对、势不两立的矛盾冲突,让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跃然纸上。
这部三十五万字的长篇小说,以独特的视角、真挚的情感、写实的手法,着力塑造了褚立志、宋振雄、蒋和平、褚雨露、宋晨曦、蒋胤浩、蒋海燕、封梓涵、章雅娟、刘公道、慕容雪、刘亚菲等一系列人物群像。这些人物鲜活丰满,栩栩如生。既有警察与毒贩之间的斗智斗勇,也有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
作品含蓄朴实,张力十足。作者以细腻的笔触拨动着读者的心弦,充分说明好人终有善报,坏人必将受到道德和法律的严惩,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的真理。
第一章
仲夏午夜,滇南边境。
中国与老挝接壤的云岭山脉,横亘在两国交界处。云岭山脉突兀的左前方有一座山名叫菱角山,海拔五百三十六米。山上松林茂密,杂草丛生。林林总总、奇形怪状的石头,横七竖八地横躺竖卧在山上各个角落。
菱角山南面是邻邦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领土,北面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地。老挝是一个位于中南半岛北部的内陆国家,北邻中国,南接柬埔寨,东接越南,西北达缅甸,西南毗连泰国。其境内的湄公河流经西部一千九百公里,从几个国家缓缓流过。老挝是东南亚国家联盟成员,是东南亚地区仅有的两个社会主义国家之一,也是世界上少有的低开发国家之一,首都建在万象。
菱角山南侧是老挝琅勃拉邦省的贡嘎市,北面是中国滇南的云海市。连通贡嘎和云海的是一条等级公路。公路两头是两国的边防检查站。贡嘎的边防检查站驻守着老挝人民军,云海的边防检查站驻守着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两国人民通过这条公路来来往往进行着边贸生意。
此时正值午夜时分,夜色朦胧恍惚,悬挂在深邃夜空中的半轮明月被一圈圈儿的风晕紧紧环绕着。那半明半暗的弦月时隐时现,显得深不可测。远处的小山村,此刻正沉浸在稀疏的月光中,犹如一个可爱的婴儿,在母亲的怀抱里酣睡入梦。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那声音忽高忽低,似远似近,低垂哀嚎着。这一声声狗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五辆白蓝相间的警车全部熄灭了车灯,无声无息地隐藏在云海通往贡嘎边境土路旁的草丛里,似嗅觉灵敏的猎犬,寂静地等待着抓捕猎物那一刻。这条土路鲜为人知,如果不是特别熟悉当地环境的人,绝不会想到这里还有一条可以供行人通行的乡间土路。这条土路状况极差,凹凸不平,勉强可以通过一辆汽车。当土路延伸到山脚下时,土路也不见了踪迹,只能靠步行了。人只有经过艰辛的攀爬,翻山越岭后方可抵达对面的贡嘎。
在一蓬齐腰高的蒿草丛中,头戴威严警徽大檐帽的蒋和平和战友们警惕地潜伏在杂草丛中,隐藏得让任何一个从这里经过的人,都不会有丝毫察觉。他抬腕看了看“宝石牌”夜光表。时针已指向了凌晨三点一刻。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贩毒集团头目何友福带领马仔应该通过这条必经之路。因为走公路危险性极大,选择这样一条乡间小路偷越国境,应该说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蒋和平心想: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高超的猎手。
“何友福这个狡猾的老狐狸!”蒋和平心里暗暗骂道。他颇为焦急地推了推身边的缉毒警察大队副大队长宋振雄。
此刻的宋振雄正在打瞌睡,被蒋和平推得一激灵,以为是目标出现了,胡乱地用手擦了擦眼睛,嘴里小声问道:“和平,是毒贩出现了吗?在哪儿?在哪儿?”
待宋振雄瞪大了眼睛细看四周,并无动静。于是,他很不满地剜了一眼蒋和平,小声嘟囔道:“别太紧张了,和平。等会儿有情况你再叫我,不要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的。”说完这话,他又把头埋到臂弯里,准备继续打瞌睡。
就在这时,远方隐约传来了“突、突、突、突……”的马达声。声音虽小,但在这空旷的深夜里,却显得格外刺耳。一辆低噪音汽车在没有任何灯光照明的情况下,在黑夜中孑然前行着……
马达声就是命令,干警们立刻振作起精神,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前方,大战前夕那种紧张和兴奋劲充斥在每名参战队员的脸上。
“检查枪支,子弹上膛,准备战斗!”缉毒大队长褚立志低声发出了作战命令。
二十名缉毒警察迅速进入出击位置,枪机的“哗哗”声湮灭在由远及近的汽车马达声里。一支支七七式手枪和八五式微型冲锋枪随时准备射出正义的子弹。
马达声由远及近,借着朦胧的月光,远处驶来汽车的影子逐渐清晰起来。从望远镜里看上去,这是一辆超大型深蓝色越野吉普车,庞大的车体足可以容纳下十几个人。司机的驾驶技术十分娴熟,看样子对这条路非常熟悉。车虽然开得很快,但跑起来却有条不紊。坑坑洼洼的地方,都能很轻易地躲避过去。听声音好像是一辆进口车,发动机比国产的强很多,汽车马达声却并不大。甚至与远处传来的犬吠声交相呼应着,奏成了一首独特的“午夜交响曲”。
越野吉普车一头扎进了伏击地域。
三颗白色照明弹从吉普车左侧腾空升起,把草丛附近的景物照得如同白昼。甚至连远处山峦的起起伏伏也尽收眼底。当然,那辆吉普车也立即呈现在缉毒警察的眼前和团团包围之中。
照明弹就是攻击命令。在照明弹腾空的同时,缉毒警也都一跃而起,手持长短武器一起扑向吉普车。
吉普车嘎然而止,车门猛然被推开。从车上蹿下来三名手持美国汤普森M3式冲锋枪的黑衣人,卧倒在越野吉普的左前方。
顷刻间,枪声大作,犹如爆豆一般。双方射出的子弹声音,在大山深处荡漾开来……
缉毒警的十几支长短武器一齐开火,射向那三名持枪的黑衣人和那辆深蓝色越野吉普车。三名黑衣人也负隅顽抗着,手中武器喷射着火焰。越野吉普车的侧面挡风玻璃瞬间被子弹打得粉碎,从破碎的车窗里同时也射出了数十发罪恶的子弹。
短暂的数十秒交火过后,三个黑衣人被击毙了。
越野吉普车司机大概是从未经过这种场面,吓得不知所措。他情急之下紧踩油门,让吉普车又重新开动起来,发疯般的向前一路狂奔。
蒋和平一看越野吉普车向他们所处的隐蔽位置正面冲来,立刻朝车连开三枪,三颗7.62mm手枪子弹将前挡风玻璃击得粉碎。越野吉普车却像脱了僵的野马一样,不顾一切地加速向前冲去,划着S型在路上飞奔着……
这个突发情况,让蒋和平、褚立志和宋振雄三人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和出乎意料。
就在越野车司机暗自庆幸自己将要逃脱时,一大堆乱石高高低低地横在了路中间。这一次,司机再也无法控制住车子了。越野吉普车径直冲了上去,攀越到乱石堆上,然后重心向右猛烈地倾斜,在惯性的作用下,越野车划了一道并不美丽的弧线,打了几个滚,翻向了右侧山坳,重重地砸在山坳底部的乱草丛中。仰面朝天的越野吉普车那宽大的轮胎依旧在机械地高速旋转着,发出了令人恐怖的空转声。
蒋和平、褚立志和宋振雄三人双手紧握七七式手枪,带领缉毒警小心翼翼地向越野吉普车围拢过去。十几枝乌黑的枪口慢慢地向前移动着,冲锋枪口前端的夜视照明手电发出了刺眼的强光。
蒋和平向大家招呼着:“同志们!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注意安全,一定要抓个活口。”
干警们在雪亮手电的照射下,很快进入到了山坳底,向越野吉普车悄悄围拢过去。
“哒、哒、哒……”一阵尖锐的枪声,再次穿透夜空,打破了宁静。
蒋和平只觉得右臂一麻,七七式手枪瞬间滑落在地。鲜血透过警服浸透出来,顺着手臂直达指尖,嘀落到地上。他迅速用左手拾起手枪换到滴血的右手,强忍剧痛用左手捂住了伤口。此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蒋和平立刻意识到自己负伤了,他紧皱眉头,一声不吭。
“叭、叭、叭”,清脆的三声枪响。这次是从宋振雄手枪怒射出来的。子弹直射向那个躲藏在越野车右侧的黑衣人。黑衣人没有意料对方反应如此迅捷,顿时身中两弹,其中一弹正中眉心。其它缉毒警迅速围拢上来,对越野车形成了包围态势。
此刻,越野车里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司机,已经身亡,显然是车子在翻滚过程中摔死的。他的整个胸部抵压在方向盘上,方向盘的安全气囊已经打开,却没有救得了司机一条性命。另一个是看起来有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身穿粉红色布裙昏迷在后排座椅上。
褚立志仔细检查了一下越野车周围,除了一名司机外加一名被击毙的毒贩两具尸体外,现场再无其他尸体。这就意味着至少还有人在刚才的枪战中逃脱了。
从这条山坳底部向上走,再越过三座高山,就是中老两国的交界了。越过国界,就到达了老挝的贡嘎市。很显然,逃脱了围捕的其他毒贩,是利用越野车翻倒在山坳时,警察还未赶到现场这个时间差,在夜色掩护下,潜逃到山上隐藏起来了。也可能是毒贩借着夜色的掩护,正向山顶潜行,企图越境逃到贡嘎市。
缉毒警三人一组,组与组间隔一百米,对这个山区进行了地毯式搜捕。一直搜索到天亮,也没有搜到任何结果。
队长褚立志望着满脸疲惫的参战干警们,挥了挥手,示意收队。缉毒警在收队时,把那几具尸体也一同装上了警车,以便带回去让技侦科进行DNA检测,最后确定死者的身份。
褚立志带领五辆警车刚走不远,一个三扁四不圆的脑袋露着狰狞面目的人,从山顶上一处狭小潮湿的石洞里钻了出来,望着远去的警车,怅然若失地对身后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说:“警察都撤走了,我俩也该上路了。”然后,他瘸着腿带着小女孩在杂草丛生的山路上向贡嘎的方向走去。
回到缉毒大队,立即将尸体送到技侦科进行尸检。经过法医尸检和DNA比对,最后确认眉心中弹者正是这次行动的核心人物——贩毒集团一号头目何友福。
何友福绰号“狐狸”。他个头虽然不高,智商却很高。他名如其人,生性狡诈,善于伪装;他嗅觉灵敏,行动迅捷;他身居简出,狡兔三窟;他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他像狐狸一样,经常躲在阴暗处,傍晚才外出活动,直到天亮才回到家里。他白天躲在家里睡大觉,晚上则精神抖擞地出来四处贩卖毒品。
何友福之所以喜欢“狐狸”这个绰号,都缘于他唯独喜欢狐狸。他曾对手下马仔讲过关于狐狸的故事。他说:“狐狸有一个奇怪的行为,一只狐狸跳进鸡舍,把十几只小鸡全部咬死,最后仅叼走一只。狐狸还常常在暴风雨之夜,闯入黑头鸥的栖息地,把数十只黑头鸥全部杀死,竟一只也不吃,一只不带,空手而归,这种行为叫做‘杀过’。我们对待自己的对手就应该有这种‘杀过’和必杀的决心,不能让自己处于不利位置,要人人惧我。”每当他说这话时,都会眼露凶光。这让人不由得想起三国时期奸雄曹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宁叫我负天下人,勿叫天下人负我。”对于何友福的这种性格,不但他手下的马仔畏惧,就连同行贩毒的竞争对手也怕他三分。
何友福不但心狠手辣,而且杀人手段花样翻新,令人防不胜防。如果把他比作狐狸的话,那他比狐狸还狡诈十分。狐狸只是偷偷小鸡和家禽罢了,而何友福却往往置人于死地。在这个世界上,人才是最可怕的动物。这种高级动物不但有独特的思维方式,而且还具有其他动物无法比拟的劣根性,那就是一种残酷的报复心理,或者说是一种让其他动物无法理解的仇杀心理。在仇杀心理的作祟下,有时亲人也成了人利用的对象。甚至在谈笑风生中,你的脑袋就有可能搬家,直到临死你都不可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何友福主要经营海洛因加工与贩运业务。他在香港、澳门乃至东南亚一带贩毒界颇有名望。由他负责加工的海洛因纯度极高,质量上乘,在香港和美国极其受欢迎。在年初,何友福派马仔通过水路运送八百千克海洛因到香港,企图卖掉后赚到大钱,结果却被香港警方截获。其马仔在警方的审讯中供出了何友福。香港警方对何友福的贩毒团伙非常重视,将其列为头号通缉犯,并通报给了国际刑警组织。香港警方千方百计地寻找何友福的下落,欲将其绳之以法。经过多次较量,终未如愿。何友福始终逍遥法外,还在做着毒品生意,牟取暴利。
这次,何友福从香港通过水路偷渡至深圳,又从深圳转道潜到云海市,准备趁着黑夜的掩护偷越中老边境,逃往老穴金三角躲避风头,待来日东山再起。与他一道潜逃的还有绰号为“野狼”的贩毒集团二号人物刘公道,以及何友福手下的四个马仔、两个女儿和一名司机。
如果按照常人的思维逻辑,何友福不应该带着两个女儿仓惶出逃。一方面从香港至老挝路途遥远,两个孩子年纪尚小,容易拖后腿。万一遇到警察,两个年幼的孩子是跑也跑不动,打也打不了,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被抓;另一方面,偷越中老边境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儿,老挝那方面倒好说,只要越过了中国这条封锁线就等于进了自家门。但是中国边警这一边查得很紧,那些边防武警的眼睛似猎鹰一样,整日巡逻在边防线上。不管从哪个方面说,何友福带着两个孩子逃命确实很不理智。这既有悖常理,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却这样做了,而且做得是那样义无反顾。
何友福执意要冒这个风险,也有一套歪理邪说。他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往往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刘公道曾多次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一意孤行。刘公道说:“您作为贩毒行业的龙头老大,安全是第一位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有你在,我们今后的事业就会蒸蒸日上、日进斗金。没有你这杆大旗撑着,我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何友福听不进刘公道的劝告,决意走一招险棋。他对刘公道说:“险中求胜才是大丈夫所为,贩毒的路永远没有一帆风顺的,只有拿命来博弈才会成功。赌成了,你就是胜者。赌败了,那就是命中注定。俗话说‘胜者王侯败者寇’。我就是想成为一名真正的王者,而不是做一名默默无闻的草寇。要干就干大的,要不我就不干。”
正是抱着这种赌徒的信念和赌博特有的侥幸心理,何友福来了,而且还带着两个年幼的女儿。他之所以要带上两个女儿,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原因就是孩子的母亲因贩毒早已锒铛入狱,两个年幼的女儿托付给谁照看,他都不放心。
何友福的妻子方欣悦是个地地道道的香港人。当年何友福还是贩毒集团一名马仔时,与方欣悦偶然相遇。两人一见钟情,一个非他不嫁,另一个则是非她不娶。方欣悦家境原本殷实,父亲的茶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并积攒下了一定的家底。当父亲听说方欣悦要嫁给何友福时,家里立刻炸开了锅,坚决反对这门亲事。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嫁给一个没有前途的毒贩呢?更何况何友福的形象也不佳,整天油嘴滑舌的。家里的反对,并没有使方欣悦断绝了与何友福的交往,反而使她毅然决然地与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从此跟着何友福彻底离家出走了。
方欣悦嫁给何友福后,整天跟在何友福后面东跑西颠的。渐渐地,她对毒品也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贩卖毒品是暴利行业,来钱快、赚得多。她在一次交易中,被香港警方当场抓了现行。警方从她身上搜出一千多克海洛因毒品,然后被香港法院判处七年监禁,不得保释。
何友福没有汲取妻子被抓的教训,继续在毒品市场上兴风作浪。经过几年发展,成为了一夜暴富的千万富翁。虽然成为了有钱人,他并没有抛妻弃女,相反地倒是对两个女儿疼爱有加。他的两个宝贝女儿也十分乖巧,聪明伶俐。母亲被抓入狱后,两个孩子就在寄宿学校上学。这次何友福东窗事发,情急之下仓皇逃命,实在舍不得把两个孩子独自扔在香港,无奈之下便将两个女儿带在了身边,从香港一直潜逃到深圳,并准备将两个孩子带到金三角抚养几年,等风声过后再送回香港上学读书。他估计,到那时妻子方欣悦也应该刑满出狱了。
何友福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明,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不是他命不好,而是他选择的贩毒道路本来就是一条不归路。令他到死也想不到的是,这一次的逃亡之旅,竟成了他人生的终点站,他把自己送入了地狱。
医院手术室里,四周墙壁被乳白色笼罩着,显得异常干净。无影灯从不同方向照射到手术台上,麻醉中的蒋和平已酣然入梦,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秃顶男医生正满头大汗地剥离着蒋和平手臂上的血管与肌肉,两名年轻漂亮的女护士正往他手里递送着各种医疗器械。手术室里既紧张又忙而不乱,一切都在按照事先制定的手术方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医生正努力地在蒋和平血肉模糊的手臂中,寻找着那颗罪恶的子弹。十分钟后,一枚7.62mm美国汤普森M3式冲锋枪弹头重重地落在医用托盘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医生长长地舒了口气,护士赶紧为他擦拭掉额角的汗珠。他开始认真地清理肌肉组织,把坏死的肌肉剔除掉,用消毒液清洗好伤口后并将之缝合,然后再仔细地用医用棉纱布包扎好伤口。
手术室门口,缉毒大队的三十多名干警都聚集在走廊里,焦急地等待手术结束。他们关心着手术室里的蒋和平。
蒋和平的爱人孙秀梅也闻讯赶来了。她是在接到宋振雄的电话通知后,医院的。
孙秀梅来到手术室门口,看到很多自己熟悉的面孔都站在走廊里。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顺着面颊一直流到衣襟上。她无暇擦拭伤心的泪水,不安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那份焦急与无奈的表情,完全呈现在她的脸上。
站在孙秀梅身后的褚立志不停地安慰着她:“秀梅,你就别哭了,和平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你就放心吧!”褚立志说完安慰的话后,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孙秀梅的肩膀。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大门被悄然推开了。蒋和平被两名护士用移动手术车推了出来。大家呼啦一下涌了上去,向医生询问着手术的情况。手术室外顿时乱作一团。
孙秀梅看着还没有苏醒过来的蒋和平轻声呼唤着:“和平,和平,你醒醒啊!你倒是醒醒啊!”然后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褚立志连忙拉住医生的手问道:“医生,我战友的伤势怎么样了?重不重?手术顺利吗?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平静地对褚立志说:“请你放心吧!你战友的手术非常成功,子弹嵌入他胳膊的肌肉里,伤势倒是不重,只是流血过多,再加上耽搁的时间比较长,所以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估计很快就会出院的。”
听了医生的话,大家如释重负,褚立志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周后,云海市公安局召开了“6?28”缉毒行动总结表彰大会。虽然这次行动没有达到全歼毒贩的最终目标,让个别毒贩逃脱了,但从战果上看,收获还是颇丰的。特别是宋振雄亲手击毙了何友福,给云海市公安局赢得了荣誉。
香港警方得知何友福被大陆警察击毙后,还特意给公安部发来感谢电。省公安厅也给云海市公安局缉毒大队发来了嘉奖令。在表彰大会上,公安局长姜博然宣布了嘉奖令:“给蒋和平和宋振雄分别记二等功一次,给予褚立志记三等功一次,给予其他参战干警嘉奖一次,缉毒大队荣立集体三等功一次。”
医院的病房里接到姜博然局长亲自给他送来的二等功荣誉证书和奖章的。
姜博然安慰着蒋和平:“和平啊!医院一定要安心养伤,不要再想工作上的事儿了。等你伤愈出院后,再工作也不迟,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蒋和平激动地说:“感谢局党委给了我这么高的荣誉,我做的都是本职工作,却得到了局领导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保证安心养伤,伤好后加倍努力工作,绝不辜负局党委和各位领导的信任、关心和厚爱。”
半个月后,云海市公安局内部人事调整正式开始了。这次调整其实是应该在年初就进行的。市委组织部去年底就已到公安局摸过底,还找了相关领导进行了谈话。市委常委会也开会讨论过了,只因抓捕毒贩的行动正处于关键时期,所以就一直没有宣布任职命令。现在禁毒工作初战告捷,调整命令也就顺理成章地下来了。
人事调整结果是:褚立志任公安局副局长,宋振雄任缉毒大队长。
当组织部副部长在公安局党委会议室宣布任职命令时,医院病床上输液。他看着晶莹剔透的盐水一点点儿滴入静脉,神情有些恍惚,显得怅然若失的样子。对于手臂上挨一枪,蒋和平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警察这个职业就是这样,每时每刻都伴随着生命危险,这是他多年与犯罪分子作斗争总结出的经验。据公安部不完全统计,仅年以来,全国公安机关就有七千余名民警英勇牺牲,十三万多名民警光荣负伤。
蒋和平心想:与那些牺牲的战友相比,自己受这点儿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英雄。他做事儿从来都是只为别人着想,却从不想到自己。他认为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情,都是自己理所应当做的。
蒋和平有些困了,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兵时的峥嵘岁月。
蒋和平参军时,正赶上对越自卫反击战。他参战的前线是在老山。作为侦察兵的他,曾多次出色地完成抓捕任务。在一年多的残酷战斗中,他见过了太多的生死离别。许多战友在出发前还是有说有笑的,回来时却只剩下了一堆遗物。最多的一次,他们一个排二十三人参加战斗,最后只有十个人活着回来,其余战友都牺牲在了战场上。
睡梦中的蒋和平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那些牺牲战友。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牺牲战友的身影却依然历历在目。有些战友参加完那场战争后,便毅然决然地脱下了他们曾经热爱的绿军装,回乡务农了。回乡务农的战友说:“只要能活着回家,就是一种幸福。和那些牺牲的战友相比,我们知足了,毕竟我们现在还活着,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那些牺牲的战友们,却永远长眠在了南疆那片热土上了。如果苍天有眼的话,就让他们的灵魂归还故里吧!”
多么朴实的话呀!与这些战友相比,蒋和平总觉得自己还是很幸福的。自己虽然脱下了军装,却又穿上了警服。抓捕罪犯和穷凶极恶的歹徒成了他最大的快乐,他在另外一个战场继续战斗着……
蒋和平无法忘记那场令他一生都刻骨铭心的战斗,直到今天仍然无法释怀。
那一年,蒋和平还只是一名副班长。他受命为侦察分队组长,负责勘察地形。一组八个人,分别来自不同的连队,之前互不认识。他们都有一个自己的编号,蒋和平是一号。因为任务紧急,战友之间没有时间去彼此了解,只是从口音中模糊辨认各自的籍贯,二号来自四川,三号来自福建,四号来自云南,五号来自浙江,六号来自北京,七号来自广西,八号来自东北,一口东北腔,自言爱喝酒。”
明明是白日,却宛若傍晚,滚滚浓烟弥漫空中。侦察分队在葳蕤丛林中步步为营,行动不得不缓慢下来。侦察任务由蒋和平安排,他决定让八号去前方灌木丛中据守。战场上,生命是莫测的,从来都不知道哪一方土地会是自己永远的“栖息之地”。突然,蒋和平看见一个黑点从天而降,眼看要落在八号的近处。他开始心跳加速。可是中弹的右腿终究比不过炮弹的速度。一个大马趴,他和地面保持了平行。睁开眼,面前是一个井大的坑,而嗜酒的八号却不见了踪迹。
顿时,蒋和平傻傻愣在那里。曾经的豪言壮志瞬间化为乌有,眼中只有无边的自责和内疚。炮弹的硝烟还并未完全离去,泥土的腥味从此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侦察分队的任务完成得不错,组长蒋和平被提拔为排长。后来,蒋和平四处打听,都没有打听到东北兵的家乡在何处?可那八号的“东北话”直到今天还言犹在耳。
战后,蒋和平向上级递交了转业报告。团长不舍地问他:“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怕这泥土的味道,我怕睡不安宁。”蒋和平的回答模棱两可,而团长似懂非懂地答应了。
发生在蒋和平身上的故事不胜枚数。他身上始终有一种信念,一种永不服输的劲头。凡是他认准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干到底。
蒋和平常说:“看看那些牺牲的战友,我现在能活着就是一种幸福,应该没有任何遗憾了。我要履行一名人民警察的职责,保人民群众一方平安。只有这样做,我才不辜负那些阵亡的战友,才对得起人民群众对我的信任,才能够对得起这身威严的警服。一名警察如果不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那就是失职,也是一种间接犯罪。”
无数次的战斗经历,让蒋和平具备了一种挑战精神。他喜欢智与勇的较量,在逆境中寻找生活的快乐。他喜欢与犯罪分子展开生死较量。只有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才是他生活的目的和终极目标。也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他人生的价值和作为警察的意义所在。
蒋和平还清楚地记得,当年脱下军装转业时,因为他是一等功臣,组织上同意他可以任意挑选工作。当转业安置办主任征求意见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进入公安系统,还特意提出要到缉毒大队工作。安置办主任很不理解他的想法,劝他说:“蒋和平同志,我希望你重新考虑一下你的工作分配问题,毕竟你是刚从老山前线下来,身体也多次负过伤,还是功臣。组织上可以照顾你,分配你到条件更好的政府机关工作。组织上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蒋和平非常严肃地对安置办主任说:“主任同志,我早已考虑好了,请组织就安排我到缉毒大队工作吧。我身穿警服心里踏实,有一种还没有下战场的感觉。虽然我不喜欢战争,但我喜欢感受战场的那种氛围,那里是男儿施展理想和抱负的舞台。”
半年后,蒋和平如愿以偿地被分配到缉毒大队工作。
蒋和平虽然在“6?28”缉毒行动中受了伤,但他认为自己还是幸运的。这点儿伤算得了什么呢?“轻伤不下火线”是他永远的座右铭。他期待养好伤后,再重新投入战斗。
当孙秀梅把褚立志和宋振雄升职的消息告诉蒋和平时,蒋和平正低着头看当天的《云海日报》。他听完了妻子的话,连头也没抬,鼻子“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孙秀梅以为丈夫没听清她说的内容,就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蒋和平把报纸放扔到了床上,冷峻地对妻子说:“秀梅啊!褚立志和宋振雄升职的事儿,我早就知道了,你又何必这么大惊小怪呢?功名利禄和升迁晋职乃身外之物,抢之不去,夺之不来,还是看淡一点儿好。我不是和你讲过一定要淡泊名利吗?我们要用一颗平常心去看待名利问题,就会除去浮躁,归于平静的。我虽屡破大案要案,但那是我的职责所系、使命使然。我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才干缉毒警的,我有自己的信仰和追求。”
孙秀梅本来是怕丈夫听到这个消息伤心,有心想安慰一下蒋和平。毕竟丈夫是战场上的英雄,还荣立过一等功。到缉毒大队后,参与破获了几起大案,可谓战功显赫、名声在外。无论从资历上还是能力上,他都应该排在宋振雄前面当缉毒大队长。这次组织上提升了宋振雄而没有提拔蒋和平,孙秀梅本以为丈夫可能会有些看法。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蒋和平却心静如水,对待名利淡然处之。如此看来,她是低估了丈夫的心胸。蒋和平的胸怀远比她想象中要宽阔得多,对于仕途升迁,他没有强烈的占有欲。
一个月后,蒋和平伤愈出院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看望那个在伏击行动中受了伤的小女孩。
蒋和平受到枪击时,就看到躺在后排座上那个小女孩了。当时她圆瞪着惊恐的眼睛蜷缩在座位上,双手不停地颤抖着。就只看了小女孩一眼,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蒋和平住院这段时间,眼前一直浮现着小女孩惊慌失措无助的表情。小女孩白皙的脸蛋是那样清秀可人,挂在耳边的那对小马尾辫是那么可爱。蒋和平只要一闭上眼睛,小女孩就会自动来到他面前,扑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她还是个孩子,就经受了与父亲天地两重天的诀别。他想,这次激烈的枪战,肯定会让她那幼小的心灵受到极大伤害,让小女孩去承受大人的过错,实在是一种悲哀。如何才能让她走好漫长的人生之路呢?这是蒋和平心中一直牵挂和最放不下的。
蒋和平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院长办公室,向院长询问那个小女孩的情况。院长对蒋和平说:“小女孩脑部在翻车过程中受到了强烈的撞击,CT检查结果是轻微脑震荡。经过这段时间精心治疗和修养,现在基本痊愈了,没有留下后遗症。现在小女孩医院,是上级还没有最后明确孩子的去向,不知是送孤儿院?还是送给人收养?医院也在等待公安局的答复。”
蒋和平对院长说:“我想见见这个小女孩,可以吗?”院长说:“可以,可以。”于是,蒋和平在院长的带领下,来到了小女孩居住的A病房。当蒋和平推门进入病房时,看到小女孩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她看了一眼蒋和平,并没有吱声,而是把脸转向窗户,傻呆呆地望着窗外那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
蒋和平看到小女孩一双粉嫩的小手还时不时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神情有些伤感和怅然若失的样子。他不由得为这小女孩的未来担忧起来。她父亲何友福已经离开了人世,母亲方欣悦还在香港监狱服刑,她唯一的妹妹也下落不明。或许眼前这个纯真的小女孩还不知道父亲已死的消息,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其实,这些不幸遭遇,对于一个尚未懂事儿的小孩儿来说未免有些残酷,更确切地说是有些残忍。
蒋和平不忍心去看小女孩那天真无邪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透明,如一泓清泉,深可见底。那双眼睛是如此纯净,没有掺杂任何杂质。他自觉不自觉地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小女孩,这一点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蒋和平简单地认为,这是冥冥之中上帝的安排吧!他心里已暗下决定,要把小女孩收为养女。他这既不是赎罪,也不是可怜,而是出于一种责任。大人的罪过,不应该让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来承担。她还有美好的未来,也应该享受童年的快乐和幸福。
蒋和平坐在小女孩床边,亲手削了一个又红又圆的苹果递给她。小女孩的眼里已没有了刚才的敌意,怯生生的眼神中似乎暗含着感激。她伸手把削好的苹果接了过去,并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蒋和平看到小女孩对他已没有了敌意,便就着热乎劲忙问她:“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小女孩怯生生地说:“我叫何安琪,今年三岁了,家里还有爸爸、妈妈和一个姐姐。我姐姐名叫何安静,今年五岁。”
蒋和平听到小女孩的回答心头顿时一震。他心想,看来何安琪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他也不便向何安琪明说,支吾着东扯西拉起来。经过几天的接触,蒋和平更坚定了要收养这个女孩的决心。他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暗自庆幸和得意过。庆幸的是自己将来可以儿女双全了;得意的是自己的果敢决断。
小女孩似乎也喜欢上了眼前这个陌生叔叔。孩子毕竟是孩子,心里装不下事儿,同时也会很快忘掉过去曾发生过的事儿。人是情感动物,当你失去亲人痛苦时,如果眼前出现一个人,把你当做亲人来百般呵护,你很快就会忘掉过去,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更何况小女孩还仅仅只有三岁,开始新的生活似乎是她生命中的主旋律,这绝对是不可置疑的。
当蒋和平把自己这个决定告诉褚立志时,褚立志颇感意外地说:“你怎么了?和平,你当真要收养这个小女孩吗?你明知道她可是大毒枭何友福的女儿,你收养她就没想过将来可能出现的后果吗?要是她长大后恩将仇报找你算账怎么办?小孩的母亲还在监狱服刑,将来她母亲出狱管你要这个孩子,你到时该怎么办?局党委的意思是先把她送到孤儿院抚养,等将来长大了再说。你现在作这个决定,可要考虑清楚啊!再说了,你是否应该先征求一下秀梅的意见,毕竟你俩已经有个男孩了,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以后还要上学、结婚等等诸多麻烦事,你千万不要头脑一时发热,净干傻事儿啊!”
蒋和平颇不以为然地说:“立志,你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懂,我也非常感谢你的好言相劝。不管孩子父母有多么深重的罪孽,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我正好缺个丫头,就把她当自己孩子来抚养吧!”
看到蒋和平的态度如此坚定,褚立志也不好再说什么,算是勉强点头同意了。他说:“这件事儿我做不了主,需要向姜局长汇报。”
孙秀梅听了蒋和平想收养小女孩的想法,表示赞同。
褚立志向姜局长汇报了蒋和平想收养小女孩的事情经过后。局长姜博然和局党委一班人经过仔细研究后,同意了蒋和平的请求。
就这样,蒋和平夫妇带着小女孩儿到民政局办理了领养手续,又到派出所登记上户口。户口簿上小女孩的姓氏也有何改为蒋,名叫海燕。就这样,蒋海燕正式成为蒋和平家庭中的一员了。
蒋和平夫妇领着蒋海燕特意来到百货商店,给她买了几套漂亮的新衣服,还有她喜欢吃的零食。
回到家里,蒋和平和蔼可亲地对蒋海燕说:“孩子呀,你从现在开始有新名字了,叫蒋海燕。我是你爸爸,她是你妈妈,你把原先的名字彻底忘掉吧!”
蒋海燕说:“好吧!叔叔,噢!不!我不该叫您叔叔,该叫您爸爸。我今后就有一个新名叫燕燕了,我很喜欢这个新名字。”
蒋和平笑了,孙秀梅也笑了。俩人看着聪明伶俐的蒋海燕,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唯一不欢迎蒋海燕到来的是蒋胤浩。蒋胤浩是蒋和平的独生子,今年刚满八岁。他虽然有些调皮,却非常聪明。与其他孩子一样,蒋胤浩过惯了三口之家的幸福生活,冷不丁又冒出个妹妹来,他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蒋胤浩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他担心随着蒋海燕的到来,自己曾经独享的父爱和母爱都必须要分给蒋海燕一半。还有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也再属于他的专利了。失宠可能带来的怨恨和恐惧,挂在他那张尚显稚气的脸上。从蒋海燕进门的那一刻,蒋胤浩就没有拿正眼瞧过她。
晚上,蒋和平让蒋胤浩带着妹妹蒋海燕一起睡。蒋胤浩撅着着小嘴不满地说:“她不是从我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不是我亲妹妹,我为什么要和她一起睡呢?既然你们都喜欢她,就让她跟你们睡好了。”
蒋和平气得扬了扬手,要打这个不懂事儿的儿子。孙秀梅赶紧过来,把蒋和平拉开。孙秀梅心细,她看出了儿子的小心眼儿,便对丈夫说:“胤浩今天心情不好,你就不要跟孩子一般见识了,由我来说服孩子吧!”孙秀梅好说歹说,蒋胤浩最后还是让了步,同意和蒋海燕睡在一张床上。
蒋胤浩虽然向妈妈妥协了,却向妈妈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如果家里有好东西,我必须占多半,她不准多于我。睡在一张床上可以,可蒋海燕是女孩,我是男孩,晚上她不准碰我,碰哪儿都不行,否则我就不客气了。孙秀梅看着儿子委屈的样子,满口答应了。
蒋海燕半夜尿急,上完厕所回到床上,人还没有躺到被窝里,就遭到了蒋胤浩一阵狂踢乱打。蒋胤浩踢打完后坐了起来,一把将被子拉到自己怀里,眼睛瞪得溜圆对蒋海燕说:“你眼睛瞎了,不是说好了吗,不准你碰我,你怎么这样不长记性。”
蒋海燕委屈地蜷缩在床内侧一角,头靠着墙,双手抱着膝盖,惊恐的眼神里充满了委屈。蒋海燕毕竟年纪小,上完厕所回到床上,忘记了蒋胤浩的约法三章。她上床时不小心碰到了蒋胤浩的腿,没想到遭到了蒋胤浩的一顿疯狂报复。
第二天早上,蒋和平发现蒋海燕的眼圈红肿,猜想昨晚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便把蒋胤浩叫过来问道:“胤浩,你妹妹眼圈通红,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啊?你欺负妹妹了吧?你给我实话实说,否则我饶不了你。”
蒋胤浩小声回答道:“爸爸,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儿啊!我可没有欺负妹妹,昨晚上我和燕燕睡得香着呢,不信你问妹妹。”
蒋和平又转过头问蒋海燕:“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儿没有?是不是哥哥欺负你了?不要怕,有爸爸给你撑腰呢。燕燕,你就实话实说,爸爸给你做主。”
蒋海燕看了一眼蒋胤浩,然后说道:“爸爸,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哥哥对我真的很好,他没欺负我。我昨晚是想妈妈了,所以哭了。”
蒋胤浩听了蒋海燕对爸爸这样说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他感到满意的同时,心底顿时涌起了一股暖流。
听到两个孩子都这样说,蒋和平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心里明白,两个不同家庭、不同性格的孩子融合到一起,是需要时间磨合的。随着时间流逝,兄妹俩的感情自然而然就会融洽的,还是顺其自然吧。
蒋胤浩和蒋海燕之间的关系正如蒋和平预料的那样,逐渐缓和并升温了。直到蒋胤浩把蒋海燕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那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小事儿的缘故。
那是一个下午,孙秀梅从市场买回来一个有红又大的石榴。她用菜刀把石榴一切两半,胤浩和燕燕各分一半。
蒋胤浩最喜欢吃石榴了。他把自己分到的那一半石榴很快就吃得只剩下石榴皮和石榴籽了,而蒋海燕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哥哥吃石榴时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自己的一半石榴却一口没动。蒋胤浩吃完自己的那一半后,瞧着蒋海燕手里捧着的一半石榴问道:“妹妹,你怎么不吃啊?石榴可甜了,可好吃了,难道你不喜欢吃吗?”
蒋海燕把自己的一半石榴递蒋胤浩,然后说:“哥哥,我不喜欢吃石榴,这一半也给你吃吧。”蒋胤浩也不客气,接过那半石榴三下五除二便吃得一干二净。蒋胤浩吃完蒋海燕的那半石榴后,并没有表示任何的谢意,好像他天经地义就应该吃那一半一样。他用手擦了擦嘴巴说了声:“真甜哪!真好吃啊!”然后就走出家门,去找隔壁的小伙伴褚雨露和宋晨曦玩儿去了。
蒋胤浩和褚雨露、宋晨曦玩得很高兴,直到天快黑时,才依依不舍地与两个小伙伴告别回家。当蒋胤浩推开卧室门时,一眼便看到蒋海燕正在啃他吃剩下的那堆石榴皮和石榴籽。蒋海燕小嘴鼓囔囔的,小脸被石榴水都染红了。蒋胤浩傻傻地望着妹妹,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关上屋门,转身出去了。
孙秀梅以为蒋胤浩又出去找小朋友玩去了,跟在屁股后喊道:“胤浩,天都黑了,你还到哪儿疯去?早点儿回来吃饭。”孙秀梅说话的功夫,蒋胤浩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蒋胤浩这才满头大汗地跑回家。他没有跟妈妈打招呼,就直接钻进了卧室。一进入卧室,他就看到蒋海燕正坐在椅子上发愣。他把手伸到她面前,把一个粉红色的小石榴放到了蒋海燕手心里。
蒋胤浩说:“妹妹,这是哥哥给你的石榴,你吃吧,以后你想吃石榴了,就跟哥哥说一声,我一定给你弄到。”蒋胤浩还是第一次在蒋海燕面前提到哥哥两个字,蒋海燕很是感动。她看着眼前这个既调皮又固执,还有些可爱的哥哥,腼腆地笑了。这是她踏进这个新家后,第一次露出微笑。
蒋和平下班回到家,刚走到家门口,正准备掏钥匙开门,却看到褚雨露双手叉腰站在他家门口。那张平常甜得发腻的小嘴翘得足以挂个油瓶,见到蒋和平连个招呼也没打,简直是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
蒋和平感觉事有蹊跷,忙问道:“雨露,谁欺负你了,既然到我家来了,就到屋里和胤浩玩嘛,快,快,快进屋。”
褚雨露用眼睛斜视了一下蒋和平,没有理会这个平时对自己疼爱有加的蒋叔叔。扯开了嗓门大声骂道:“蒋胤浩,你个小王八羔子,有种你就给我滚出来,哼!偷我家的石榴吃,你还要不要脸了。你以为我没有看见呢,哼!你就是一个乌龟王八蛋。”
褚雨露虽然是小孩,可这一通骂,让蒋和平脸上有些挂不住,一阵白一阵红的。
这时,褚立志的声音从对面屋里传了出来:“雨露,你再不给老子回家,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赶快给我滚回来,不要给老子丢人啦。”
褚雨露听到父亲的骂声,顿时傻眼了,没敢拿正眼瞧蒋和平,悻悻地转身进了家门。
褚立志推门出来,看到尴尬的蒋和平,笑了笑说:“和平,是你啊!真对不起啊,你看现在这些孩子平时称兄道弟的,咋地都行。嘿!这一有了点儿事,都六亲不认反目成仇了。哎哟喂!哪像咱们这一代人哪!都讲究哥们义气,都有担当。咱们这些孩子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啊!好的时候,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不好的时候就骂大街,真不像话,你不要见怪啊!不看僧面还得看我这个佛面呢。”
蒋和平没吭声,苦笑了一下,点点头,算是回答了褚立志,而后径直推开自家房门进了屋。
蒋和平进屋后抓住蒋胤浩便伸手要打,嘴里还骂道:“小兔崽子,你想吃什么跟老子说啊,怎么非要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你让老子的脸还往哪儿放?你竟然把褚伯伯家的石榴给偷了,今天不打你看来是实在说不过去了,看你以后还有这么大的胆子不?真是斗胆包天了。”
蒋胤浩耷拉着脑袋站在蒋和平面前,摆出一副要打要骂随你便的样子。
蒋和平的手刚扬起来,蒋海燕手里捧着一个小石榴从里屋跑出来对蒋和平说:“爸爸,你不要打哥哥了,这个小石榴是哥哥偷给我吃的。”
蒋和平听了蒋海燕的话,气消了一大半,举起来的手顺势摸了摸蒋胤浩的脑袋骂道:“以后你小兔崽子想吃什么就跟妈妈说,让你妈给你买,不要偷邻居的东西,你这样干,让老爸的脸还往哪搁。”
蒋胤浩朝蒋海燕笑了笑,算是谢谢妹妹救了自己一驾,否则这顿暴揍是逃不掉的。他拉着蒋海燕的手来到了厨房,帮妈妈刷起了碗筷。
蒋和平会心地笑了。他心里明白,海燕已完全被蒋胤浩接纳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经历了“偷石榴事件”后,蒋胤浩和蒋海燕才算是真正成为了一对亲如手足的好兄妹。
作者简介
苗彦峰,笔名如风,年4月出生,黑龙江省巴彦县人。毕业于西安通信学院,本科学历。
青年作家、中国散文诗作家。
中国散文诗研究会理事、军事写作学会理事、东方书画艺术家协会会员、北方作家创作交流中心会员、通化市作家协会会员、梅河口市作家协会会员、《传奇故事》杂志特约编辑、梅河口广播电台特约记者。
曾在军内外征文大赛中多次获得一等奖,在报刊、网络发表文学作品千余篇。
著有散文集《绿色的梦》、《剑胆琴心》、《人生苦旅》,电影剧本《错爱有罪》,长篇小说《天剑》、《生死较量》、《刀锋战士》、《青春恋曲》。
与人合著了《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兄弟姐妹》、《我的军旅情缘》、《我的军营我的情》、《军旅青春别样红》、《军旅放歌》。
编辑了《文友相约》、《军旅笔墨》、《铸就辉煌》、《砺剑之歌》、《海天缜思录》、《一个兵的征程》、《幸福如歌》、《红叶寄语》、《聆听心语》、《流尘小憩》、《军旅恋歌》、《青春心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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