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手术室做检查时,看到婆婆给老公发消息

有时候熟悉并不代表舒服,陌生也不一定就不温暖。

当窗外最后一缕光隐去,苏蕊把书合上,走进厨房开始张罗晚餐。

炖锅嘟嘟沸腾着,厨房里弥漫着排骨莲藕汤的香气,苏蕊从冰箱里拿出回来时去市场买的黄鱼和菜心,准备再做一个蒸鱼和白灼菜心。

当一个人吃饭已经成为习惯,再多的情绪也不能影响自己对自己好。

苏蕊熟练的把处理干净的黄花鱼用料酒涂抹均匀,放在铺了姜片的盘子上,锅里加水烧开,把鱼放进去蒸,蒸鱼的同时另外起锅炒青菜,当一张张清翠的菜叶子在锅里变得顺服,蒸鱼的锅里也飘出香味。

苏蕊做菜不用看时间,但她蒸的鱼总是火候刚好。

于良喜欢吃鱼,各种鱼的做法中尤爱蒸鱼,他说他母亲做菜总是怕不熟,蒸的鱼又老又柴。

苏蕊公司附近有一家饭馆,蒸的鱼又鲜又嫩,苏蕊连点了一个月的蒸鱼做午餐,终于和厨师混熟,得了厨师的蒸鱼秘诀,一蒸,二焖,三浇油。

那时候她和于良还在谈恋爱,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六年,其间于良又喜欢上许多别的菜,苏蕊因此练就了一身好厨艺,但蒸鱼是她最钟情的,每个星期都要吃上三两次。

热乎的饭菜端上桌,蒸汽袅袅交缠在一起。

苏蕊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正喝着,门外传来动静,饭厅挨着入户门而苏蕊坐的位置和门口正对着。

“吃饭了吗?”苏蕊看着于良,于良没有看她。

回应苏蕊的只有关门声,于良换上拖鞋,目不斜视的从苏蕊身边走过。

苏蕊没有再出声,捧着汤小口小口的喝着。

今晚的饭菜特别对她胃口,她喝了三碗汤,一碗米饭,黄花鱼也被挑得只剩下骨头。

“就你还吃得下饭。”

苏蕊把最后一根菜心塞进嘴里,于良阴阳怪气的声音正好传来。

“我给你打了许多电话你都不接。”苏蕊吃完开始收拾碗筷。

“我妈现在还气得躺在床上,你倒好,好吃好喝完全不顾别人的死活。”

苏蕊把碗筷放进水槽,堵住出水口,拧开水龙头,看着水一点点把水槽灌满,在最高水位的时候忽的一下把水塞拿掉,水槽里的水“咕噜”一声快速的往下涌。

看着水槽里的水流掉,苏蕊深吸了一口气:“我没那么好命,没有听话的儿子,没有顺自己意的老公,我只能自己吃饭自己顾自己。”

“你什么意思,说话别夹刀带刺的,错的是你,别在那颠倒是非。”于良显然动了怒,站起身看着苏蕊。

苏蕊开始洗碗,把水龙头拨到最热,还是觉得水拔凉拔凉的,心里抱怨热水器越来越不好使了。

“我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这样做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苏蕊我真是错看你了,以前跟你在一起是觉得你性子好,现在才发现你真能装,我妈好心好意来看我们,你如果不想见就让她不要过来就是了,非得避着让她跑一趟,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要不是妈今天手痛,我带她出去吃饭,你还要骗我加班到几时?”

苏蕊把洗好的碗逐一放到沥水架上。

“我说了有用吗?”

苏蕊转身靠着橱柜看向于良,眸光飘散,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

“我说过多少次,你妈让我很有压力,我想减少一点见面时间,你有听进去吗?”

“她是我妈,她是关心我们,好心过来看我们。”

于良因为激动脖颈有些发红,以前苏蕊最喜欢逗他激动,喜欢看他耳垂发红的模样,如今再看,只觉得当初的自己有病。

“你妈好心看你不假,你凭良心说,她对我难道也存了好意?”

苏蕊双手撑在橱柜的台面上,这人啊年纪一大点体力就不行,就这么站一小会,竟然觉得浑身无力,哪哪都累。

“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一头好吃好穿没用处的猪,她给我定的罪,已经大到对不起你于家祖宗十八代了,我惹不起她,我躲着也错了吗?”

苏蕊咧着嘴想笑,因为太努力,连眼泪都逼了出来。

“我也是妈生的,被宝贝着养大成人,我努力读书,努力工作,我认为自己挺好的,在你妈眼里,我却连头猪,都不如。”

苏蕊说着声音变得哽咽:“你冷眼旁观,我怎么办?我不在乎我自己,但我爸妈在乎,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的女儿被骂得这么不堪,他们就不难过?”

“你以为有家不能回我开心吗?难得过周末,我却只能一个人在外面待着,像做贼一样去车库看到你的车不在了才敢回家。”

苏蕊越说越委屈,眼泪不要钱的往外涌。

“孩子是我不想生吗?”

“他就怀不上,生不出我有什么办法?”

“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

苏蕊和于良认识那年她二十五,于良二十七,他们认识的过程并不浪漫,缘起是因为单位一个大姐喜欢牵红线。

见苏蕊年纪不小还单着,又刚好她老公的亲戚那边有一个晚辈,各方面条件不错,就想着撮合他们。

苏蕊不接受相亲,觉得两个陌生男女这样有目的的坐一起很尴尬,便推了几次。

也是缘分,正好那天天气冷,苏蕊被女伴放了鸽子,正不知如何解决晚餐,大姐知道后说约个人一起去吃火锅。

苏蕊知道大姐的心思,想着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直这么推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想着就吃个火锅而已,反正又不认识,她吃她的,他说他的,最后就说不来电,大姐能怎么着?

第一眼见于良,便被他仪表堂堂的样子吸引,席间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经常在夹着同一样菜的时候相视一笑。

她对于良一见钟情,后来确定关系后,于良告诉她,其实老早就见过她了,一次家里让他带一些东西给大姐,大姐让他送去公司,大姐顺道把她指给于良看。

于良说那天她穿了一套米色的套装,面容精致,身姿婀娜,她从他身边走过,他还问她卫生间在哪里,说她的笑像三月的桃花,她的声音如动人的黄莺,那之后于良便一直在等她赴约。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没来的时候,就是一株枯树任你如何浇灌就是没动静,可一来了,便是枯木逢春,迅速生长的枝丫想挡都挡不住。

像所有的情侣一样,他们也有过热恋期,那时候于良对她是真的好,一个小感冒,因为担心她不按时吃药,每天中午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他花一个半用来坐车到她公司给她送药。

于良记得所有大大小小的节日,只要是有寓意的日子,他都会特别重视,经常给苏蕊送礼物,大到项链,小到花束,接送上下班更是常态,那时候公司的女同事都用于良做标准要求自己的男朋友。

他们的感情发展得很顺利,就连结婚也没遇到什么波澜。

于良家在本市城郊,父母是农民,苏蕊虽然家在外省,父母却是机关干部。

结婚那年苏蕊二十七,于良二十九,不用双方父母催,他们也把生孩子提上了日常。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他们孩子应该都四岁了。

结婚第一年,苏蕊测出怀孕,还没等她把喜悦跟双方父母分享便发生了意外,宫外孕,一侧输卵管破裂需要做切除手术。

便是那一次意外,苏蕊和于良的幸福像被蒙了一层纱,外人看着两人依然恩爱如初,但只有他们知道,有些东西在慢慢发生变化。

于良家有三个姐姐,他是家中独苗,苏蕊刚做完手术,于良的母亲便张罗着给她煲各种中药,让她快点帮他们老于家传宗接代。

因为苏蕊手术,苏妈妈提前办了退休,过来照顾苏蕊,看着自己女儿身子还没好齐,于妈妈就想着让她再生,苏妈妈很不高兴,两个老人处得磕磕绊绊。

家里两尊大佛天天闹情绪,苏蕊和于良也不免受影响,于良看不得母亲受气,让苏蕊说说她母亲,苏蕊一听于良这么说也来了情绪,于良母子不关心她的身体也就算了,想到母亲辛苦过来照顾自己,她还让她受委屈就止不住的难过。

小家的矛盾在苏蕊母亲回家暂时结束,苏蕊和于良也过了一段平静安稳的日子

随着两人的年纪曾长,于良母亲抱孙子的念头越发强烈,开始的时候只是三天两头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动静,再后来隔三差五就来监督,煮那些苦到发指的草药给苏蕊喝。

到了第五个念头,于良母亲的耐心终于耗尽,见了苏蕊就指桑骂槐,她不喜欢苏蕊,却每周周六都过来他们的小家,雷打不动,来了就各种找苏蕊的茬。

苏蕊有两次看到自己被于良说,于良母亲在一边得意的笑。

苏蕊知道她不止一次的鼓动于良跟她离婚,苏蕊不是不生气,但现在的于良已经不是那个愿意为她摘星摘月的于良,她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在于良心中有他母亲一半的分量。

会有不甘,但谁的感情不都是这样,过着过着,就黏糊了。

想想一年五十二周,算上节假日,于良母亲能影响他们的时间顶多也就六十天左右,相见两相厌,大不了她就避着,由着她自己在于良面前唱独角戏。

于良虽然愚孝,但还算明事理,只要他们没有大的矛盾,他是不会提出离婚的,这点苏蕊还是有自信的。

苏蕊算过了,只要她不跟于良母亲见面,于良情绪不好最多维持两日,一周七天,有五天是无波无澜的,这样算着,他们的婚姻也并非病入膏肓。

虽然于良已经不记得那些节日,但每年她生日他都会给她送一个金镯子。

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却是结婚时于良对她做的承诺,他们结婚那时候,因为买房加上装修,他们把信用卡都透支了,也不想跟双方父母要,于良买不起三金,只给苏蕊买了一个最简单的白金戒指。

苏蕊没任何怨言的接受,反倒是于良一直觉得有愧于她,承诺以后每年她生日都要给她送一个金镯子。

于良第一年就做到了,那时候他们刚还清外债,他又透支四千九百九十九元给她买了一个金手镯。

之所以把价格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苏蕊知道于良又透支后让他去把手镯退掉,于良不肯,抱着她说以后还要送她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四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镯子。

苏蕊不拜金,但还是被于良描绘的礼物感动了。

便是因为这些感动,哪怕两个人日渐疏离,形迹渐远,她依然相信她和于良身上有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不会弄丢了对方。

她努力适应多了无数道无形墙的家,克制着于良看新闻时,不凑过去把头枕在他腿上的冲动。

其实这些苏蕊都还能忍受,她最难忍受的是为于良练了一手好厨艺,忽然就没有了用武之地,于良越来越多的应酬,开始的时候苏蕊着实难过,一个人吃得又将就又少,

一次和朋友逛街,看到于良的车停在一家高档餐厅门口,苏蕊忽然就想通了,把自己过成苦行憎,别人也不会因此爱怜你,何不自己对自己好一点,自己取悦自己。

那之后她开始自己给自己做饭,想着法子做自己喜欢的,心情变好了不少,连带着和于良吵架也少了。

几年的婚姻生活让苏蕊得出一套理论,不能改变就去适应,适应不了就想法子逃避,反正别人为难自己,自己不能再把自己憋着。

至于离婚,不是没想过,但只要一想到对自己那么好的于良都能变成这个样子,她不相信真有永垂不朽的爱情。

前面的路虽然充满坎坷,但爬过了说不定就平坦了,人生漫漫,总要存些好的念想。

争吵在苏蕊的眼泪中结束,但冷战才刚刚开始。

于良甩门进客房,留苏蕊一个人对着天花板眨眼睛。

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吵架也不能尽兴?

就像奔涌的洪水马上就到大坝了,忽然大坝升起了闸,洪水没了去处,只能在湖里咆哮、冲撞,闸上的人远远避着,不闻也不看。

苏蕊感觉自己要疯了,憋疯了。

拿起手机拨了好友林菁的电话,电话接通,先是传来一阵孩童的哭闹,紧接着才是林菁的声音。

“蕊蕊,我儿子刚把奶粉倒了一地,我都还没打他就在那哭上了,气死我了,刚开封的奶粉,我今晚就不给他奶喝,让他饿。”

林菁说话的声音有些喘,显然她家的小捣蛋把她气得不轻。

“小孩子都顽皮。”

苏蕊握紧手机,电话刚通她就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选择。

“蕊蕊,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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