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丨蹉跎岁月,宛如平常一段歌,过去未来

暴风雨后,经历者的回忆,卖鞋的和卖伞的不尽相同。对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各人也会有不同的体会,要统一起来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一点可能差不多,下去时的心情和返城时的心情大不一样。

赶集的故事/高龙民

淮北农村兴“赶集”。所谓赶集,就是逢集那天,集镇上的商店全都开门营业,四乡的农民们都会拿着自家的农副产品去集镇上卖,然后买一些锅碗瓢勺、毛巾肥皂、衣裤布料等生活用品带回家,或者用红芋片子等换回一些鸡鱼肉蛋,招待客人什么的;也有的是为生产队购置一些生产工具或修理农具而去赶集的。

每逢赶集,集镇四周的大路上人很多,三五成群地往集镇上去,有挎着篮子的,有赶着羊牵着牛的,有驾着毛驴板车的,还有骑自行车的,最有意思的是,有时候会遇见新婚的小两口去赶集,那新郎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坐着花花绿绿的新媳妇,那神情让人感觉幸福。

赶集,就像过节,是个热闹的事儿。

大王庄是个“鸡叫听三县”的偏僻乡村,附近有几个热闹的集镇,最近的是元店集,远一点的是公社所在地的白沙集。

元店集不大,只是一个生产大队的所在地,只有一家百货店、一家杂货铺、一家小饭馆、一家烟酒店、一个粮站,一个肉店、一个农具店、一个理发店、一个邮电所,各行各业,全都是一家。淮北老乡形容这样的小集镇是“一个警察看两头,端着饭碗绕三圈”,十分形象。可就是这样一个小集镇,却是农民,也是我们这些上海知青的“乐园”。这里不仅可以买到我们所需要的生活用品,而且人多,热闹,好玩儿。

我们这批上海知青刚去的时候,文革尚未结束,虽然大规模的批判、武斗等已经不再发生,但是,恶潮泛滥的文化大革命开始失去了原来的方向,在这落后的淮北农村更加莫名其妙,已经开始演化成私人之间恩恩怨怨的“恶搞”。我们在集上经常会看到很多人聚在一起开批斗会,被批斗的对象已经不再是政治人物,而是“小偷、破鞋、二流子”之类,偶尔也会牵出个把“老地主”什么的。我们这些在上海经历过“文革大场面”的知青,对这些无聊的小打小闹已经不感兴趣,目不斜视地擦身而过,直奔集市最热闹的地方。

从上海来到这偏僻的乡村,我们带足了上海产的“名牌”生活用品,赶集是不用买这类东西的。我们首先要去的是邮电所,去取上海父母寄来的“汇款”,然后买一些鸡鱼肉蛋,回去开一开荤,享一把“口福”。当然,我们也会在集市上逗留片刻,遇到新鲜的柿子上市,便围着那卖柿子老农“喝”上几个甜柿子,因为熟透了的柿子瓤如糖浆一般,当地农民叫“喝柿子”;遇到西瓜上市,我们也会干它半个;因为一日三餐的红芋和红芋馍把我们这些上海小伙儿个个变成了“馋猫”,遇到赶集,我们有时也会冲进那又暗又脏又破的小饭馆,啃上一只猪蹄,来它半斤猪头肉之类。那时候我们还不会喝酒。

赶集,不全是愉快的事情,“打架”也是经常的,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不愉快、不光彩的事情只是发生在上海人与上海人之间。按理说,大家出门在外,理当相互照应,不是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可是,上海人争强好胜、特立独行,不团结是出了名儿的,哪怕是在这千里之外,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乡,一句话不投机,便大打出手,甚至是邀上七、八个,十几个知青一起操着家伙打“群架”,从集市的这一头打到那一头,直打得鸡飞狗跳、头破血流。当地老乡避之不及,连连惊呼:“上海蛮子,越打越眼红,不见血,不罢手啊”。虽然,在整个上海知青里,打群架者实为少数,但文革的“无人性”仍然在毒害着这些不懂事的血性青年,而旧上海黑社会的遗风也像遗传基因一样影响着他们。比如,旧上海黑社会的“敲竹杠”,也在上海知青中很盛行。集市邮电所的墙角拐弯处,经常会有几个上海知青在游荡,他们看准谁进了邮电所,取“汇款”出来,便会尾随而去,至无人处,亮出刀子,胁迫你交出钱来,否则,便是一阵痛打,遇到强悍一点儿的“取款者”,便会演化成一场“恶战”。有的还会相约下一个逢集的时候,打一场“群架”,有时越打人越多,越打越大。有时双方会来一番“义气”,化险为夷,最终成了好朋友。

在无法无天的时代,一群被“文化革命”剥夺了学习文化权利的知识青年,先天不足地被抛入了这落后、偏僻、荒蛮的乡村,他们仅有的知识被简单粗重的农活所碾碎,他们身上仅有的城市文明被落后、贫穷、原始的生活环境所扭曲,他们学生时期的青春理想被落后、残酷的现实所埋葬。经过几年的农村“再教育”的“生活磨练”,他们大都是活生生地变成了一群天天吃粗粮、干粗活、说粗话的“无知识青年”。

生活磨练人,这话一点不假。但是,生活可以把人磨练得坚强、智慧、成熟,也可以把人磨练得卑琐、麻木、愚昧。几年以后,这些血性青年变得温顺了,变得没脾气了,变成了一个个干农活儿的“行家里手”,而且能说一口标准且流利的淮北话。他们有的赶着生产队的马车到集上送公粮,一路“哦哦、吁吁”吆喝着牲口;有的扛着生产队的农具到集上修理,用一口流利的淮北话与人讨价还价;有的为了改善一下自己的伙食,赶集买一些鸡鱼肉蛋,旋即便离开了集市,甚至没有笑脸。淮北农村现实而残酷的生活,把这些本来有着美好理想的城里青年,变成了只知道干农活、挣工分的农民。更加残酷而悲痛的现实是,六十年代初期戴着红领巾学习雷锋的一代人,在这里学会了消极怠工,学会了偷鸡摸狗,学会了占小便宜,有的甚至因为打架,因为偷窃,因为贪小便宜而进了派出所,进了牢房,因此改写了人生。

这是文明的悲哀,愚昧的胜利。

童年的伤痕会改变人的性格,少年的梦想会影响人的成长,青年的磨难会成为人的精神财富。虽然不能说知青的历史悲剧有多少进步的社会意义,但是对于知青的个体生命而言,却是一份人生阅历,为日后的成长积聚了精神准备。我的知青生活便是我日后从事戏剧文学创作取之来尽、用之不竭的人生财富,而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我学会了用真实的生活体验从事和检验戏剧文学创作,不被别人的宣传所迷惑,所左右。

元店集的西头,有一个铁皮匠,是做白铁皮水桶的,看上去五十来岁,个头不高,黑黑的,略显胖。大王庄在元店集的西南方,我去元店赶集,到了元店,必然由西往东才能到达集市的中心。每一次经过那铁皮匠不大的店铺,我老远就能听见他敲打铁皮的声音,特别有节奏,特别有意思,轻重缓急,错落有致,到了他跟前,我也总要停下来看看,看看这位铁皮匠手里的木锤是如何发出这奇妙的节奏的。

有一次,我去赶集,遇见供销社的王主任,他是大王庄的人,他说,他母亲病了,要回去一下,约我同行。晌午,我们一起回大王庄,王主任说,他给家里做了一副白铁皮的水桶,要顺便取回去。到了铁匠铺,那铁皮匠说,还有一点没做好,要我们稍等一会儿,说着,他取出那一副铁皮水桶,给那水桶安装铁条拎把,我和王主任在一边等。等着取货,闲来无事,淮北人喜欢“拉呱”。王主任告诉我,可别小看了这位铁皮匠,他可是当年的八路军连长啊!

“八路军的连长?”我着实吃惊不小。看着这位个头不高,黑黑的铁皮匠,哪有我电影里看到的八路军连长那般英武,那般干练。我问:“那怎么……”“怎么在这里做水桶,是吗?”王主任笑了笑,给我讲开了。

闹鬼子那些年,元店集有东西两个炮楼,驻着鬼子的一个小队和几十个伪军,八路军武工队也经常出没于无边的青纱帐,拉锯式的战斗时有发生,鬼子也不敢轻易下乡,但只要哪里一有八路的动静,元店的鬼子便会以数倍的兵力出动搜剿。一日,鬼子忽听有一个八路军主力部队的连长隐藏在大王庄养伤,立即扑了过来。大约有七、八个鬼子兵在大王庄翻腾了一下午,挨家挨户搜了个遍,村口场上的麦垛和红芋窖也都被刺刀捅了个遍。近傍晚了,鬼子不敢在夜里行动,便打算回元店炮楼,忽然,村口场上一声枪响,一个鬼子兵应声倒地,其他鬼子急忙端起三八大盖,又在场上四处搜寻起来。不一会儿,又是一声枪响,又一个鬼子兵见了阎王。就这样,鬼子在场上转了整整一夜,不仅没有找到那个八路军的连长,自己人却越转越少,直到第二天天亮,八个鬼子兵全都倒在了大王庄的麦场上,而那个八路军连长凭借着场上的麦垛和地下的红芋窖,一夜功夫,一个人干掉了八个鬼子。

这个传奇式的八路军连长,就是蹲在我面前正在安装着水桶铁把的铁皮匠。我佩服极了,怔怔地看着他。听着王主任的讲述,他没有一丝表情,这事儿好像与他没有什么关系。我好奇地问:“这样的八路军连长,到了现在,至少也是个县委书记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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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笑了:“你问问他,为啥?”

“为啥,为女人呗。这辈子,俺活得挺值当。”他说得很轻松,不像是经历过什么政治磨难,而且脸上还有一丝自豪感与幸福感。

那年月,只要一提到女人,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我不便问了。可是,铁皮匠自己倒说开了:“俺在大王家养伤,她对俺好,俺就是要娶她。说她是地主家的闺女,八路军连长咋能娶地主家的闺女,可俺说,咋不能?就兴俺打鬼子,就不兴俺娶媳妇?地主家的闺女又咋着?俺喜欢她,俺就是要娶她!”铁皮匠有些兴奋,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娶媳妇的那一刻:“还问俺,要当八路,还是要女人?俺二话没说,抽出腰里的驳壳枪,交了,回家娶媳妇了。”

我很好奇。当年一脑子革命情绪,怎么能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宁肯要地主家的女儿,也不当八路军干部,这不符合我所接受的革命传统教育啊!可是,王主任是大王庄的人,事情又发生在大王庄,又是铁皮匠亲口所言,不由我不信。

赶集的故事,很平淡,很琐碎,很无聊,可就是这么一件事,让我至今不能忘记,深深烙在我的生活阅历之中。小小元店集,居然会有这样一位机智勇敢的传奇人物,会有这样一位“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血性汉子。

赶集的故事,是一份生活的阅历,我很珍惜。

从"机器快"去到"机器快"回的故事/保晓冲

年11月7日晚,刚满18岁的我与同校数百名“老三届”毕业生集结南通中学北操场。稍后,在学校军宣队、工宣队敲锣打鼓的热烈欢送下,乘上“机器快”,行程一通宵。于次日凌晨七时许,到达五总公社。接着,根据宣布的分配名单,并在大队支书葛金奎的引领下,我和同班同学童恭智、徐孙、王苾、周美燕、钱世迎,换乘水泥船,来到旧称“戏台墩”的十二大队,开始了人生难忘的知青生涯……

一到十二大队地界,船靠岸的“码头”河边站满了来欢迎的农友,并有序搬着、抬着我们的行李,分别放进早已准备好的两座“知青房”,男生住十生产队、女生住十一生产队。刚刚安顿下来,队里的初、高中生们就在“知青房”前的场地上宣传表演,大队支书、民兵营长、治保主任、贫协代表还在戏台墩上的红灯小学食堂里与我们共进午餐。

白天热闹非凡,一扫忧愁;晚上夜幕垂空,思念顿起,尤其是徐孙同学思念之情更深。原为班级团支部书记的童恭智同学,此刻发挥了先锋模范作用,他说:“既来之、则安之,这里的贫下中农又那么好,我们会大有作为的。”那天晚上我也很伤感,尽管信心很足、决心很大,但想起与年近八旬父母告别之时的场景,禁不住落泪。生产队长杨志斌和会计黄建清的来临打破了一时的悲伤,他俩的问寒问暖再次打动了我们的心,并对今后一段时间的田间劳动作了安排,说先做二等劳力与妇女同工同酬,之后适应了再做一等劳力不迟。说话间,生产队的毛选辅导员葛云娥、妇女队长张吉平、贫协代表季广云等纷纷拎着新鲜的蔬菜送上门……

下乡插队次年的春节后,我仨知青就被列入“一等劳力”。然而,那肩挑粪担“走田埂、下田里”的活儿确实吃不消。肩肿了、脚扭了,一不小心还被“两头翘”的扁担打嘴巴。尤其是下工回到“知青房”里,浑身上下好似散了骨头架,什么活儿也不想干了。与我仨年龄相仿的农友张振余,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热心教会如何掌握挑粪担子的技巧。什么挑起粪担肩居中、手把扁担莫磨动、行走步履要轻松、务与翘动合节拍、下田小心腿腰扭、找准位置把担放……就这样,通过一个多月的磨合、苦撑,我仨的肩肌消肿长成了茧子,加上学会了步履与“两头翘”扁担的有机结合,脚下生风行走如飞燕了。尤其是从小生长在长江边任港镇上的徐孙同学,不仅喊出来的“挑粪号子”宏亮合群,还不时地哼唱地方特色的渔歌,招引了生产队里不少怀春少女的青睐、爱慕。当然,离不开他那浓眉大眼、国字型的英俊脸庞。

闯过了当“一等劳力”基本要求的挑粪担子的“关”,我仨又轮流学“用牛”耕田等技术农活。我的师傅叫张志如,是个“倒插门”的女婿,与妻生有三男两女,一生从事农活,“用牛”尤为精通。他告诉我,“用牛”首先要养好牛,什么冬天要保暖、夏天常下河,劳作一阵子要“放个赦”,牵了溜达吃点青草、喂点草料……至于如何“用牛”,他反复吩咐、手把手地教我:翻地耕田务要平稳掌好犁把头,并保持犁头不偏不歪、不翘不闷;打谷拖碾务要带个粪勺拎在手上,防止牛屎牛尿拉出来弄脏了脱粒的豆谷;秧田制作关键在脚,人站在牛拖的磨板上,手抓牛尾巴,见高磨板竖起刮平、见低磨板放平一溜而过……还有那“用牛”使唤停、行的吆喝声!就在张志如老伯的精心教授下,我在下乡插队次年的夏日就开始了“用牛”。记得一天队里安排我到与九生产队交界的一块地里“用牛”做秧田,正吆喝着恰逢公社党委葛光书记深入田头检查工作,路过秧田南边的灌溉渠发现了我。一番感慨、一番表扬,当年推荐评我为“五好知青”,并担任公社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领导小组的“知青代表”!

进入冬季农闲时,生产队长又安排我跟着雅号“葛大力”的农友葛永江学罱河泥。次日一大早,我来到小河边急着上船夹河泥。老葛见状急忙说:“你下来,船上不好站两个人,先在岸上看我怎么夹!”此后,他一边夹一边讲:“这活儿,我们这里叫夹河泥,启海那里的人叫罱河泥”,“一条夹泥船、一副泥夹子、一根撑船篙、一只木掀铲,就是夹河泥的必备工具”,“夹河泥从来就是一个人做的”,“你再看看这条船有三个舱,头舱站人、中舱盛泥、后舱平衡船体”,“夹泥的要领是脚跟要站稳、脚指要扒紧,并与夹泥的动作相协调,否则就会翻船下了河。”不一会儿,夹泥木船的中舱满了,他把船撑靠河岸边,用木掀铲一掀一掀地甩到岸边的泥坑里。听了全程讲解、看完全程操作,老葛才让我上船试试。缘于练过两年“石担子”我臂力还可以,加上老葛在岸边不停地指点,从上船夹泥到靠岸甩泥虽然用了老葛的双倍时间,但没有掉进河里,且总有几条小鲜鱼和田螺、河虾、河蚌落入泥夹,那可是我们师徒下酒的美味佳肴哟!

进入“一等劳力”行列,生产队里的重活,累活、脏活都要服从安排去做的。印象最深的是“打草糠”,即把晒干了的玉杆儿通过机械粉碎成屑未,是用来搭配其它精饲料来喂养生猪。打草糠的活儿很脏很苦:一是夜间加班操作;二是机械轰鸣、噪声难忍;三是粉碎了的秸秆屑未四扬,那眼里、耳里、嘴里、鼻孔里,浑身上下都让草糠沾染,简直是个屑未人!当地农民都不愿意干,只得用双倍工分、次日不上工的“优惠政策”来刺激。冲着“优惠政策”,我仨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这桩光荣而又艰巨的“战斗任务”。记得那天下午队里全员集结,把队里所有晒干了的玉米秸秆打捆装上水泥船,来回七、八趟从水路运到遥望港河南公社机灌站旁的粉碎车间大场上。当日夜幕垂空,我仨应约来到那里,刚吃完晚饭的机工师傅没有忙着开机,而是先行安全警示。他说在操作中,两人负责往车间运料、一人负责往机口添料,千万不能乱跑;机口添料既辛苦又危险,累了要轮换、添料要适量,千万别把手卷进机口……就这样,我仨在机工师傅的指点下,在隆隆噪声、粉尘迷漫的环境中,整整干了七个多小时!待再把粉碎了的玉米秸秆草糠装袋上船,终于见次日“东方曙光”!当回到居住“知青房”,互相对视那么一瞧!哈哈!我仨都是“屑未人”,哪能上床睡觉!于是,横下决心、脱掉衣裤、忍受秋寒,一起跳进“知青房”后头的小河沟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从未洗过的露天冷水澡,然后上床呼呼大睡到下午两、三点钟才醒来……

人粪是促进农作物茁壮生长、磷肥尿素不可替代的最佳有机肥。然而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却是凭计划供应的。于是,为了提高粮食增产、保持良好土质,城里人排泄的粪便成了许多农村生产队竞相争购的紧俏货!就在生产队长杨志斌为秋播农田缺肥而犯愁时,我向他透露了“发小”陆泽林“顶替”父亲在南通城里环卫处工作的信息,并在寒暑假日陪“发小”掏过粪池、拉过粪车、撑过粪船、护粪防盗,认识环卫处的领导……听我这么一说,杨队长即叫我先联系联系。就这样,十多天后由杨队长“掌舵”、我“背纤”,用队里可载重5吨的水泥船,从戏台墩南首的遥望港河出发,途经“文革河”、通吕运河、北濠河,一步一叩首地“驶入”位于市区和平桥东南供粪便、垃圾装运上船的“小码头”(现为环西文化广场西河岸)。次日在“发小”的周旋下,并经处里杨主任批准、陈会计开票,终于购到两吨价格便宜的计划外“精品”粪便,但要“搭购”两吨生活垃圾。在等待“装货”上船的空间,杨队长还和我跑遍城里的理发店,收购了足足5麻袋的头发茬子,说撒在田里也是隔年起作用的“有机肥”。当到市区环城南路东段,原东风剧院路对面的理发店收购完头发茬离开时,正巧碰见在理发店西隔壁新光照相馆工作、长我一岁的大侄儿。于是,应邀在照相馆喝茶“息脚”,还应我大侄儿提议,给杨队长和我拍下了令我触景动情、终生难忘的合影照!

我到五总公社插队务农的时间并不长,但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服从“命令”挑沟开河当民工也有三次之多。最后一次是在黄海边上参加围垦筑圩堤,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俗话说:“兵马未到、粮草先行”,生产大队调用我们十生产队的水泥船,装上大米、蔬菜、猪肉、豆腐、柴草等物资运到海边民工工地,作为大队民兵营政治干事的我被安排当纤夫,由邻队的十一生产队的高来军队长掌舵从五总遥望港河出发。当船行至三余公社河段时,天上突刮大风、倾刻突降暴雨,吓得我连忙登船躲进“船洞”。然而,高队长却不慌不乱大声一吼:“咳!西风、顺风,让它吹去吧!”接着冒雨在拴纤绳的竹桅杆上,拉起早有准备、被单做的简易“帆”,安顿好后也钻我躲雨的船洞里睡大觉!约摸过了两个多小时,一声轰隆响把我俩从梦中惊醒。出来一看,随风飘行的水泥船撞上“大同船闸”,虽然船体无大碍,却吓得一身冷汗!如果风力大、船撞碎,我和高队长的性命就会葬送在船闸之下。看来,是一闸之隔的“黄海龙王”在保驾!

一到指定的工地,在那里等候多时、骑自行车前往的农友们忙着缷船,并一起搭建“人”字型的窝棚、支起煮饭烧菜的锅灶,一个民工临时食堂砌成。次日,一个战天斗地、号声震天,数万民工围垦筑堤圩的感人画面,展现在黄海之滨、滩涂之上!当然,我也是这支围垦大军中的“沧海一粟”,脚穿草鞋、肩挑泥担,任凭海风吹、任凭汗水流……

20多天后,我在围垦的工地上接到被荐招工、参加县委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通知,并要求三日内到县委所在地的金沙镇“居民点”报到。启程那天,我喝完“知青房”西首隔沟老农张志如夫妇的“送行酒”,乘上当初接我仨知青来的水泥船,载着我的行李、载着我的留恋、载着我的情怀,踏上了新的人生道路!农友们站满河边、频频挥手……惹我又流下不轻弹的泪水!这次掌舵撑船送我的是队里老资格共产党员、当年的翻身团长、七旬老人何金贵;背纤行走的是队里烈士儿子、才18岁的乔候。他俩将船驶入石港轮船码头后,帮我拿着行李登上那来时的“机器快”船……

啊!我那两年多时间的知青生涯结束了,虽然短暂、但却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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