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子家风,无不提及,为人要正直。正直的正能量可是太大了。我相信,古今中外,无人不崇尚正直。当年的奉天省长王永江可谓是正直的化身,我的一位老大哥,他的外祖父见过王永江。说见面时,王永江的那种威严相,庄重肃穆,目不斜视,在他面前,人人落萎,头也不敢抬,不敢正眼看他。
(王永江像)
王永江当了奉天省长之后,金州城里的亲朋好友们都想得到点好处,到省城给省长送点钱财,图的是给孩子安排个好职位,或者做生意照顾一下。王永江收下了钱财,亲朋好友们眼巴巴地盼着,一等二等,一直等不来消息。王永江不应该是那种只收钱财而不办事的人,但他确确实实没有办事。
从春到秋,再到寒冬腊月,王永江从奉天回到金州老家过年,择了一个日子,把亲朋好友们都叫到了城里的大馆子同盛楼,他要请亲朋好友们吃席。盼了大半年,亲戚好友们以为省长会给他们带来了好消息。
酒过三巡时,菜过五味,王永江把亲朋好友们给他的钱财礼物统统地拿了出来,一一返还给了他们,让大家收好。他说,你们用这些钱。好好供孩子念书,只要书念书好了,还怕孩子没有前程,用不着求人求情,还得打人情。说罢,王永江再进一步说明,省府也是择其良木为栋梁之才,不要想着靠人情谋差事。那是循私妄法,走歪门邪道。
这当然是一个美谈,说王永江为人正直,不循私情。可他的亲朋好友们怎么想?我想,那顿饭能吃得下去吗,他们会赞扬王永江吗?如果孩子省心,用得着花钱求到他王省长的门下吗。不正是孩子无能或者无用,才不得不花钱托奉天省长的人情。嘴上不说,亲朋好友们是满心不乐意。
王永江确实是个正人君子,不光是对亲朋好友,对待自家人,他也是这样。他当警察厅长的时候,他的妹夫吴克用便来到奉天,求姐夫帮忙安排一个工作。王永江便把妹夫吴克用交给了巡警队长来安排。巡警队长便安排他当了一名巡警。三个月,巡警队长便向王厅长报告,吴克用因为嫖娼,让人抓了个现形。怎么处置,请王厅长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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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江心里在那个气呀,妹夫不争气,给警察丢人更是给王家人丢人。于是,他在批示上写了这样一句话,“离家三月,便巡花问柳,真无(吴)可(克)用也。”就这么简单,他把自己的妹夫打发回了金州老家。
王永江的秉公办事,不循私情不是假的。他惩治土匪出身的军阀汤玉麟的部下,毫不手软。都是秀才遇到了兵,有理说不清。王永江就是一个秀才,可他遇到的汤玉麟不仅是兵痞,更是土匪。倒是这个土匪出身的汤玉麟拿着王秀才没有任何办法。去找张作霖,想从他那里找回点面子。张作霖心里暗暗高兴,他说,王秀才谁的面子都不会给,我都得让他三分,说了也白搭。谁让你平日怂恿部下做坏事呢。活该!
汤玉麟那可是土匪出身,憋在心里的气出不了,他便想出了歪主意,找了一个杀手,夜里潜进王永江的住处去刺杀他。到了半夜,那个刺客想动手时,他发现,灯光下面端坐着一位正在办理公事的警察厅长。看他神情专注的样子,刺客给感动了,一个警察厅长,深更半夜还在办公,他想动手杀他,可良心让他动了恻隐之心。刺客从暗地里走了出来,给王永江跪下了,他一五一十地把有人买通他刺杀警察厅长的实情。王永江把刺客从地上扶了起来,他也给刺客的举动感动了。他知道,放刺客出去,等于送死。于是,王永江就把刺客留在了警察厅内,直到风声过去后,才把刺客送出了奉天城。
王永江当了省长之后,他整治整治县知事(县长)有一个与张作霖有亲属关系的赵姓老县长,他常年不履职,年年吃空饷。因为有张作霖这重亲戚关系,没有人敢动赵老县长。可是,王省长上任,那可是铁面无私。王永江接到赵老县长的告假信,他随即在信上批示,赵老县长可以长期休假了,再也不必上班吃空饷了。
赵老县长找张作霖说情,张作霖也没有理会。连张作霖都要敬王永江公事公办,不讲私情的办事风格,他也不会因为一个远房亲戚而坏了风气。
王永江的姐夫李景周,也是个秀才,他的儿子当年也求过王永江安排一个差事做。到省城拜见省长大人时,他看到了一位真的正人君子,真正的目不斜视,一脸的威严与庄重。王永江生得方头大脸,威严之相,蓄着牛角胡须,看他一眼,便有不可不恭敬,不可不敬畏之感。
王永江除了省长职务,他还兼任东北官银总办等多职。每年的红利共有十三万大洋。可他从来也没有领取,统统充公。他以身作则,洁身自好,更严以律己。在民国那样的时代,真的不容易。
他的子女也没有因为拥有一个省长父亲而得到什么格外关照,与张作霖的女子相比,他的儿女除了次子当过伪满官员,其他子女与平民百姓没有什么两样。
王永江是旧知识分子典型代表,他也是读书人追求“士”的最高典范。他严以律己,克勤克俭。在他担任奉天省长期间,他身边只有五个工作人员,很多公文都是他亲自起草,亲自动手。
后来,美国历史学家薛龙写了一本书,谈到了王永江,书中说,王永江家在金州是豪门大院,拥有两千万大洋的资产。薛龙说的不对,王家有多少资产,咱们说不清楚,但说他家的豪门大院,却是错了。王永江的宅院,在当时的金州城里根本排不上名次。如今经常会有人提起,为什么不把王永江的故居保留下来。文管部门的人说,为什么没能保留,解放后,那个宅院已经挺败落了,没有保留价值。
到城市改造,房地产风起云涌时,王永江的故居便拆除了。如今,一点踪迹也没有留下。除了有正义感的人们还时时念叨当年的王省长,如今的年轻人根本就不知道王永江何许人也。
我细细品读过王永江的传记,感觉他有点过于刚直,属于太正统那一类人。说起,似乎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他是张作霖发现并重用的人才,他时时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时时有凌驾于张作霖之上之感。
俗话说,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在心。瞧瞧人家张作霖那八儿六女,几乎个个都有着不错的人生结局。文革后,凡是从海外回到国内的张作霖的子女,国家最高领导人都要亲自接见。再看王永江的后人,几乎几近湮灭于芸芸平凡的世界,逝于莽莽世俗社会红尘之中。(此后,专门写篇将张作霖的儿女与王永江的儿女做一下比较的文章)
金州读书人、教书人乔德秀在他的《南金乡土志》一书中,起笔开篇就写道,“爱国始于爱乡,爱乡始于爱家。”确实如此,不爱家怎能爱家乡,不爱家乡,怎能爱国家。爱家就是爱亲人……
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正直也不是丁点人情不讲。王永江是一位仁者;张作霖应该是一位智者……
徐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大连市文学艺术界十位有影响的人物,辽宁省最佳写书人,全国书香人家。家乡终身艺术成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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