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宠文病娇大佬的心尖宠完结花见娇

病娇大佬的心尖宠花见娇周守慎

见娇嫁人了!嫁给了全京城都知晓的,多活一天都算幸运的破落病娇小公爷!

小公爷无所事事的养病日常:

娇娇,手疼,帮我穿衣;

娇娇,牙疼,帮我吹甜汤;

娇娇,心口疼,说两句情话来安抚我娇弱的小心脏!

见娇怒,要这病重难缠又喜欢对她动手动脚的夫婿做什么?

刚回瞪他一眼,却见他已经两手一摊,倒在了花床上,哭着喊着,夫人不要这样,为夫怕怕......

对这打不得,骂不得的小公爷她该怎么办?见娇苦恼!

只是有一天,见娇突然发现自家夫婿不对劲了!

他怎么既会看天象,又会射箭,还与人谈论起国事了呢?

不对!见娇想,她要扒了他的马甲,可正百思不得其解,忽见他一身盔甲雄赳赳,气昂昂站到了她面前!

见娇郁了!

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一直在大佬面前充当了大佬!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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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选段:   

  七月初七,上上吉。

  天还未大亮,两艘高船便稳稳地停在了苏州城外西北角的虎丘码头上。

  紧接着四位梳着光滑发髻,通身富态的官媒婆从船舱里说笑着走了出来,四人均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大伙儿手上麻溜点,千万不能有磕磕碰碰,这事儿一定要办好,图个大吉大利!”

  领头的官媒婆赵嬷嬷对身后成排的小厮们吆喝道,整个人在风中笑成了一朵花儿。

  “嬷嬷您就放宽心,咱们都是自幼跟着小公爷长大的,绝对帮小公爷将大娘子抢回家!”小厮海风道。

  “什么叫抢?”赵嬷嬷爽快地挥了挥手里的帕子,昂首挺胸道:“我们这是明媒正娶!”

  “对对对!不是抢,是娶!”

  人群热闹开来,嬷嬷开道,小厮抬箱,绕过虎丘塔直奔半塘桥。

  半塘桥横跨在山塘河上,此刻的山塘河刚刚醒来,各家门头上悬挂的大红灯笼还没来得及熄灭,从山塘街的西段往东看,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列肆招牌,宛若云霞。

  “好一个七里山塘!”赵嬷嬷两手一拍,大笑出来,侧身对身边的其他三位嬷嬷道,“要不咱们的热闹就从这里开始?”

  三位嬷嬷相看了一眼,动作一致地点了点头。嬷嬷们身后的小厮会意,纷纷喜不自胜,连声往后面传话,最后面的两个小厮得了令,欢天喜地从箩筐里将准备好的爆竹取了出来。

  清脆悦耳的爆竹声呲溜一下,打开了山塘街的宁静,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声。

  “嬷嬷们这是做什么?”半塘桥边早起的挑担郎好奇地问道。

  “我告诉你哦……”赵嬷嬷拉长了声音,抓了一大把糖塞到他们手中,这才笑着说道:“我们是京城周国公府里的,今儿是替我们周小公爷纳彩来了!”

  “哇!京城来的?功臣贵勋之家?”围观人群阵阵惊呼,“可我们这儿都是商贾人家,到底是哪家的女儿有这样的好福气能得嫁高门啦?”

  “阊门第一家,花家啊!”赵嬷嬷眉眼上扬笑嘻嘻道,“我们周小公爷请大家吃糖,一吃甜到嘴,再吃甜到心,红红火火,甜甜蜜蜜来结亲啊!”

  “原来是他家!花老爷可真是好福气!绸布生意做得是顺风顺水,没想到竟然还攀上了这等好亲事!啧啧……他家的大姑娘花见娇更是一等一的模样,人常说苏州有两宝,花老爷的脾气,花姑娘的貌!”

  “可不就是!”赵嬷嬷得意洋洋,“往后啊你们可要再加上一句了!那就是花女婿的好!”

  人群“哄”一下笑开了,整个山塘街开始喧闹了起来。

  *

  彼时,连日应酬宿醉后刚醒的花家老爷花独鹤,只觉自己右眼皮子直跳,紧接着又连打了几个喷嚏,直打得他心头突突地。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今儿是怎么了?”花独鹤拍了拍右眼皮子,双手披到身后,满腹狐疑地出了门,一路直往后院而去。

  穿过抄手游廊,绕过梨花木屏风,一阵风吹过,廊下八角木坠红流苏花灯摇曳,廊边传来扑鼻的花香。

  后院里并排的四间屋子木门紧闭,每间屋子外面均摆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红木脸盆架,他过来的这会儿丫鬟们正端着纯铜雕花面盆,迈着小碎步整齐有序地走了过来。

  “我来!”花独鹤从丫鬟们手中挨次接过铜盆,在他心中,未出嫁的女儿都是要娇生惯养的,只有被他宠坏了,才能知晓这世上真正的好男人是什么模样!

  他不求女婿们大富大贵,但求他们都是真心实意待自家女儿的,最好来几个上门女婿,谁让花家儿子缘薄呢!

  花独鹤帮她们备好水,最后在大女儿花见娇门前停下。她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心尖儿宠,女红算账,样样精通,尤其打得一副好算盘。

  不过她这么多优点中,他最喜欢的还是她的性子,话少内敛沉稳,心底却又像明镜儿似的。

  他正想着心思,忽听外面小厮来报,说是有从京城来的人,来给见娇姑娘下聘了!

  花独鹤的心猛地一沉,多年前的事情涌上心头。

  那一年他进京赶考,无意中撞到了京中的一个公子哥儿,公子哥儿大发雷霆仗着人多势众打他,他细皮嫩肉的何时遭过这样的打,几拳受下来只觉四肢倶废半条命几欲葬送。

  幸而这时来了位较他年长几岁的贵人出手相助,这才保了他一条性命,这救命恩人便是当年周国公府里的大公子周怀谨!

  花家生意最看重的就是知恩图报,当年的他不知该怎么感谢自己的恩人,于是便许下诺言,往后国公府若是有需要他的地方,他定有求必应绝不推脱。

  只是后来,周国公霸占良田,欺男霸女,包揽词讼,刮人钱财惹得当今圣上龙颜大怒,一气之下将他抄了家。

  府邸完全败落,全靠典当过日子。作为大房的周怀谨连失两个儿子,等到第三个却又是个病秧子,每日全靠药物吊着。二房莺莺燕燕成群,每日里累得两眼直冒金星,为府中人口做了不少贡献。只三房还算安生些,没有传出什么坏事出来。

  整个国公府一落千丈,门庭冷落,车马稀少,再不复往日繁盛景象。

  这时候来提亲?来下聘?这不是有意抢劫来了嘛!

  花独鹤郁闷了!

  他做事向来麻溜,脚下走路生风,没一会子的工夫就到了门头上,精明生意人的目光,与靠上下嘴皮子吃饭的赵嬷嬷对撞一眼。

  一个春风拂面。

  一个却在心底掉到了数九寒天。

  门头上围了一堆人,这架势,这阵仗,这是抢亲啊!

  “花老爷,大喜了!”

  花独鹤打了个愣,赵嬷嬷却早两步甩着手里的红帕子向他走了过来。

  商场得意的花独鹤有一瞬间想躲,要钱可以,但这要人?

  他在心底打了个顿,他舍不得!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又在乡里乡亲们面前,更不好意思冷脸拒客,只能装糊涂道:“贵客远道而来,不知何喜之有?”

  赵嬷嬷扬了扬手,让身后敲锣打鼓的人停下,从袖笼里掏出一张泛了黄的纸,并一块通体雪白剔透的白玉递到了花独鹤手中。

  说话的工夫,其他三位嬷嬷眼疾手快,不由分说便将早早准备好的大红喜字张贴到了花府大门上。

  手中白玉冰凉,可写了诺言的纸张却触手滚烫,花独鹤瞟了眼大红喜字,心中连连叫苦!在心底将周怀谨和他的那个病娇儿子,问候了好几遍。

  天杀的周怀谨!

  天杀的病秧子小公爷!

  平日里给他送银子他推三阻四,一副不受恩惠的清高模样,没想到现如今竟然给他来了这么个大反转,用一诺换他一个宝贝女儿,他的心肝脾胃肾都被气疼了!

  “我们小公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最是那英俊潇洒好儿郎!”赵嬷嬷眉飞色舞,两眼发光直直看向花独鹤。

  “见娇姑娘才貌双全,与我家小公爷天生一对!国公爷想着,与您有救命之恩,不想与您的情义生疏,这不他想正好借着多年前结下的情义,再来个亲上做亲,好事成双嘛!”赵嬷嬷又道。

  花独鹤倒吸一口凉气,打蛇打七寸,他周怀谨这次用了一把“信义”的刀,果然将他卡得死死的啊!

  “花老爷!”赵嬷嬷嘴角扬了扬,又对周围人道:“大伙儿瞧瞧,花老爷乐傻了!可不就是嘛,无论谁家遇到这么好的亲事,都是要乐上好一阵的呀!”

  花独鹤心底一阵悲催,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到她脸上!

  乐什么乐呀?这门亲事不是摆明了要让他姑娘受委屈嘛!

  他姑娘都是金银窝里堆出来的,可是那国公府?花独鹤轻哼一声,怕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吧?

  这哪里是提亲的,这锣鼓,这爆竹,这糖果子,还有这红双喜,他还有说不的余地么?

  “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马虎不得,我们再细商量。”花独鹤紧张地打着马虎眼儿,毕竟花见娇是他的心头宝啊!

  “花老爷!”赵嬷嬷露出狡黠的笑容,眨眼间凑近花独鹤,压低了声音道:“我家小公爷早料到了他未来的泰山大人会这么说,于是让我问您一个问题。”

  “嗯?”花独鹤太阳穴跳得厉害。

  “我家小公爷让问您一句,当年您被打得半残废的时候,人家可给您商量和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吗?”

  赵嬷嬷面上笑意盈盈,可言语里却步步紧逼,“花老爷这待客之道有点特殊,尽请我们喝西北风了。”

  花独鹤深呼吸了两口,他要面子,也不好意思再露出过多的为难之色,闻声只得将人恭迎了进去。

  敲锣打鼓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花独鹤脚下打滑差点磕到门槛上。

  钱孙李三位嬷嬷转身抓起箩筐里的甜果子,呼啦一下抛向身后的人群,“大家伙儿就等着吃喜酒吧……”

  ☆、第二回

  天完全大醒,花府如波浪般起伏的院墙上站着一排溜的喜鹊,叽叽喳喳,出奇的欢快!

  花独鹤领着赵嬷嬷一行进了前厅,连忙招呼丫鬟去将他夫人邵荷华请了过来,夫妻二人在前厅主座红木大椅上坐下。

  丫鬟们端着几碟精美的苏式糕点并洞庭湖碧螺春茶鱼贯而入,在四位嬷嬷跟前摆下,动作轻巧连贯。

  赵嬷嬷用余光瞅训练有素的丫鬟们一眼,心底暗叹国公爷糊涂了一辈子,总算在儿子的婚事上没有犯糊涂。

  她这一路走来,只觉花府陈设虽然简约,可这简约里又不动声色地透着低调奢华,与京城中大户人家相比更显端庄稳重。

  再看他夫妻二人,天庭饱满,面色红润,眉心极宽,她们超级无礼地摆了这么一出,若是换成旁人,恐怕早会被乱棍打了出去。可是花独鹤夫妇对她们纵是心底不喜,但面子上仍是恭敬有礼,家教素养由此可见。

  她心底喜欢,便想着要极力促成此桩婚事,于是对着门外四小厮使了个眼色。他四人得了指示,忙将手中大红色木箱搬了进来,一一打开。

  花独鹤与邵荷华对视一眼,赵嬷嬷却不待他二人交流,款款起身。

  “花老爷,我们这一路来,走过的路发过的糖果子也不多,不过就是十里八乡的。”

  花独鹤无奈地翻了翻眼睛,他想想自己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像赵嬷嬷这般柔软中带着咄咄逼人的还真没遇到几个!

  他心里其实清楚得很,这媒婆子的底气从哪里来,不就是他这未来女婿给的吗?

  张口闭口就是小公爷,这强娶的劲头,这大谱摆得,他是不愿嫁女可也不得不嫁了啊!

  若是不嫁,他国公爷的名头在前面竖着,谁还敢来娶见娇?若是不嫁,他失于诺言同样也会让他抬不起头来。

  他默叹一口气,他这未来女婿果真是好算计啊,将他算得死死的!

  “这是聘书和礼单,请花老爷和夫人过目!”赵嬷嬷瞅着用强也用的差不多了,忙将礼书按到他手上。

  邵荷华从中间插过一手,将礼单抢了过去,只见礼单上写着,“对雁、礼饼、发菜、鲍鱼、蚝豉、鱿鱼、海参、鱼翅、龙眼干、合桃干、花生、芝麻、莲子、百合……”

  礼单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列,邵荷华嘴角扯了扯,失了点耐心,直接看向最后一页。

  赵嬷嬷脸色闪过一瞬间的不自在。

  这礼单她看过,像国公爷这样的人家娶亲,必定是要备足礼金的。可国公府落败,为了充门面备了许多吉祥吃食,可独独在贵重聘金上少了许多,只二百两黄金带一些零散首饰。

  看着好看,可到底是寒酸了,更何况是在花府这样的苏州首富面前!

  果不其然,邵荷华看了单子后,连脸色都变了,眼眶微红,直接当堂哭了出来!

  而一边的花独鹤呢?更是沉默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冷却了下来。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贫贱夫妻百事哀,纵是恩爱夫妻,没有钱财的日子过起来也是心酸的!

  “自古婚礼,必要先纳彩而后问名再经纳吉才到纳征,小公爷这……这样直接越过前面几道不符合规矩……昏礼者,上事宗祠,下继子嗣,每一道都要仔细对待的才好!”邵荷华颤声打破了沉默。

  她了解自家男人,他是绝对说不出拒绝二字来的,她的九曲玲珑心迅速地绕了好几道弯。再看看眼前嬷嬷们的架势,来势汹汹,志在必得,这样的气定神闲,一看便知是要有准备的。

  她心下知道,这亲就算是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应下了!

  “花老爷,花夫人,您们俩个放心!”赵嬷嬷瞧见他二人脸色上的悲怆,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心中微喘两口气。

  其实这事儿她也知道,一门亲事,霸王强上弓确实有些不地道,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小公爷周守慎未曾落拓时,曾帮她摆脱过一宗被人嫁祸陷害的案子。她心怀感激,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一身清风正气的好男儿,只可惜他身子骨一直不好,且又家道中落,她心中怜惜他!

  在这与花独鹤夫妇说话的一会子工夫里,她看出来了面相和善的花家夫妇二人也是疼惜子女之人,有这样的岳父岳母,往后小公爷的日子必定会好过许多!

  她的心柔软了下来,贴近邵荷华坐下,敛去刚刚所有的强势,认真道,“夫人放心,都说相信媒人的嘴,不如信这世上有鬼。可我老婆子愿意用自己一辈子的福气与夫人作保,国公府怎样,我不敢说,但小公爷的为人,却是这世上少有的好!”

  赵嬷嬷喘了口气继续道,“姑娘嫁给他虽说先前会吃亏,但您信我,小公爷定不会让姑娘受委屈的!纵是今儿有不妥,他日他也定会给姑娘补回来的!”

  赵嬷嬷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花独鹤的抵触也渐渐缓了过来,想想无非是钱财的事情,大不了他多帮衬着一些,这么想着心底便好受多了。

  邵荷华闻言想到要嫁女儿,也是微微湿了眼眶,只扭过头去,瞥了花独鹤一眼,泪珠子便止不住地滚了下来。

  “什么东床快婿,分明是个该天……”到底是心软了,杀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转而变成了一句无奈的,“他这哪里是娶妻,分明是看中了见娇的嫁妆啊!”

  “老爷,夫人!”小厮海风跨前一步,恭敬道,“侯府虽然败露,但我们小公爷也绝不是吃软饭之人,老爷可否请姑娘出来一见?小公爷有东西要奴才亲手交到姑娘手上。”

  花独鹤怔怔地看他一眼,又瞥到他身后的夜渚、太和和走云,虽是一身的小厮装扮,却一个个腰板挺直,不卑不亢,目光直视没有半分逾举,心下对他们便有了几分喜欢。

  又想,小厮风骨都是如此,那么主人必定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么想着心底又感觉舒坦了一丝丝。

  “钱财不是问题!”花独鹤安抚自家夫人道。

  邵荷华睨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发了丫鬟去请大女儿花见娇。

  赵嬷嬷轻抿了几口茶,瞅着堂内堂外立着的侍女,室内鸦雀无声,只厅内案几上松柏盆景有淙淙流水之音,如此对花独鹤与邵荷华不由得多了几分敬重。

  自古大户人家治下,要么用威严,要么用仁德,花独鹤面相便不是严苛之人,邵荷华时有咳嗽,他不时给她添茶倒水,贴心地帮她顺背。

  邵荷华作为正妻连生四女,竟然还能得他如此恩爱敬重。耳濡目染,这样子人家出来的女儿定会是端庄贤惠到极点了的。

  赵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心底对花见娇也多了几分期待。

  此时花见娇刚刚用过早膳,忽然听到了前院的事情,心口怦怦乱跳了好一阵。既恼说亲人的无礼,又恨背后指使人的霸道。

  被喜娇闻娇乐娇三人打趣了一会儿,只觉两颊燥热得慌,再见有人来请,知父母双亲定是已然同意了的,只得在姐妹们的打趣儿中往前院而来。

  见娇一路走,先见过父母,再见一个器宇不凡的小厮端端正正走到她面前,给她作揖,而后从箱子底捧出一副上好锦缎包裹好的玉如意,恭恭敬敬送到她面前。

  “小公爷说,此玉如意不在礼单之内,只算是小公爷给姑娘的见面礼。此物是当年府里老祖宗的祖母获封诰命时惠贤皇后赏赐的,已经经历了五代,是国公府的传家和镇宅之宝,见物如面,今儿将这传家宝转交给姑娘,从此小公爷的命运也就交到姑娘手中了!”海风道。

  见娇脸色一红,如意者,如人意也,灵芝祥云,寓意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这小公爷特意选了它来,定是用了一番心思的,她本觉着他胆大荒谬,是个纨绔子弟,可隐隐地又觉并非如此,她为自己的想法唬了一跳,心头突突地。

  “不得胡说坏我名声!”见娇微羞,抬眼瞅花独鹤,待他点了点头,这才从他手中将如意接了过来。

  “往后誓死护卫姑娘安全,定不让姑娘受到一丝一毫的风险!”海风、夜渚、太和、走云见她接过了如意,齐声说道。

  见娇目光迅速的从他四人身上掠过,心底微微起了好奇,这周小公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不好将自己心底的狐疑表现的过于明显,只默默地退到花独鹤的身后,细细分析起今儿的事情来。

  他此番着人来提亲,明知道自己落败拿不出贵重的聘礼,可还硬闯着来试一试,若是成了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呢?

  这么大的动静万一不成,那他的损失大概是比她家还要多得多!花家顶多是背上背信弃义的说法,可是他国公府呢?求亲被拒,那可是会沦为所有人笑柄的!难道他就不怕?

  花见娇蹙了蹙眉,他到底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阖府生计这样子出来赌一把?

  她对于他来说意义如何?一根他国公府垮塌前的救命稻草?一场他久旱后的甘霖?还是情意绵绵的夫妻?

  她瞅着那柄玉如意,默默祈祷,盲婚哑嫁,焉知非福。

  时值七月,一夜后,花府院子里落了一地香气袭人的合欢花!

  ☆、第三回

  悠悠山塘水,凉凉枫桥风。

  枫桥边田园村舍,流水人家,数不尽的湖光山色,更有香水浴堂、谷行、布行、灯笼行、糖行、猪行林立,热闹非凡。

  河面上,过往游船摩肩接踵,木舟竹筏上百只,纵是夜晚降临,繁星缀满夜空,水面上的人声都没有能够静得下来。

  小厮走云从复兴楼点了些吃食,又从街市上称了两斤香瓜子,炸了斤太湖银鱼干,最后掏光了荷包里的银子,又扛了条香喷喷的金华火腿,这才心满意足的登了船。

  船舱中一个身穿纯白色睡衣的男子半枕着胳膊,懒懒地面朝敞开的浮花窗户斜靠在软榻上,身段颀长,手臂白皙。眉角上扬,带着七分的慵懒和三分的痞气,浑身上下透着淡淡的药香。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较之前偏重,男子微微侧了侧身,“最近又贪吃了!”

  “这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这里的东西太好吃了!”走云耍无赖般的凑近他坐下,又撕了两片熟火腿递到他跟前,而后道:“爷,等急了吧?”

  着寝衣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将他手里的火腿接了过去,手腕灵活,速度极快,与他身上的药香极不相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结果还只能躲在船上,可不就是被憋坏了!”

  走云也觉可怜地看他一眼,眼珠子一转悠,继续道:“爷,您真的是好眼光,那大娘子果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地地道道的江南美人。尤其那一腔吴侬软语,真心不是咱们这北方糙汉子可比的,只需一句,便让人如听天籁之音般能分分钟软化到骨子里去,啧啧......”

  走云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自家主子一眼,周守慎抬腿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不懂规矩,大娘子岂是你可以随便谈论的!”

  “奴才是可怜大娘子,她怕是要羊入虎口了!想想可不就是值得同情的么,您长手长脚,她细胳膊细腿儿,能禁得住您折腾几次的!”

  周守慎歪着身子,睨他一眼,继而眉心舒展,伴着婉转悠扬的评唱声,食指上下轻松随意地打着拍子,好看的剑眉上扬,睨他一眼,嘴角含笑,带了些许得意,敲了敲他额头。

  “你懂什么,小心我打你!”语调上扬,处处透着他的好心情。

  “您也没成过亲,夫人给您送的屋里人也被您正眼都不瞧的打发走了,搞得您像尝过男女那些事儿一般,不都和我们一样还是个雏儿!”

  周守慎常年待在屋子里,走云他们四个却是屋内屋外替他跑腿儿的,与外面的人接触得多,男女情爱之事懂得也多。于是不怀好意的凑近他,低垂手臂将袖笼里偷藏的耳坠子取了出来,在他面前扬了扬,“我可捡了个宝贝儿!”

  周守慎双膝拱起,两脚着榻,利索的从他手中将玲珑小巧的红豆耳坠子抢到手心里,瞧一眼眉开眼笑,再看一眼整个人的心神都被打开了,通体舒畅,视若珍宝般收进了怀中。

  “大娘子掉下来的,我眼疾手快捡了,等她反应过来要找时,已经在我手里了。”走云得意道。

  “干得不错!”

  周守慎恋恋不舍地再看了看窗外富贵繁华的枫桥,将嘴里香气四溢的火腿咽下肚,又掰过精致小巧的酒瓶,大口大口咕咚下去半瓶子女儿红,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船舱,脚步轻快的立到甲板上。

  凉风吹拂,不远处寒山寺气派恢宏的钟声震人耳膜,船头立着的人玉树兰芝般与夜色融成了一体。

  “爷!”海风默默地陪站到他身后。

  “回京!”凉风拂过,周守慎眉目渐冷,夜色中一抹寒意拢上全身。

  “大娘子这里?”海风迟疑。

  “你们四人一路互送她,我一人回去,我偷偷来偷偷回,没有人会留意到,放心!”周守慎微微侧身,凌厉的目光扫过湖面,“跟着大娘子,你们是有福气的人!”

  “可是……”海风还想再说,他怎么能放心,前儿见他突然骑马从天而降,他差点被吓破了胆子!

  除了他们四个,在整个国公府人眼底,他就是个腿脚不灵便的瘸子,身子禁不得风吹,更禁不住雨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床上躺着,而这样骑快马贸然离府,那之前所有的事情会不会穿帮?

  再听他说他是请了一个赖头和尚,骗过国公爷和夫人他必须闭关静养一个月,不得外出也不得见人,只能独自静养,甚至连一日三餐送饭之人都不能见,方能保三月无痛无灾后,他整个人都懵了!

  这理由听罢,他不得不佩服他家主子的厚脸皮子了!

  这手段,荒唐而滑稽,可是国公爷夫妇为了他常常病急乱投医,纵是这种理由,他们爱子心切当然也会毫不迟疑地相信。

  “不信我?”周守慎剑眉横挑,继而爽朗道:“可惜了这一城一街的大好风景,这次是来不及细细赏玩了,待下一次过来,必要我大娘子作讲,陪我好好地在这风流之地痛痛快快地玩上个三天三夜!”

  河面上两条大胆的鱼儿因为闷热从水中探出来了个脑袋,而后又摇摆着尾巴缩回水中去了,一前一后,寸步不离,像极了恩爱中的年轻夫妻。

  “好一个鱼水之欢!”周守慎心情舒畅,不由得哈哈大笑两声。

  远处灯笼行红黄相间的灯光铺洒在水面上,与软绵绵的弹唱声融合在了一起,将苏州城温婉的夜勾勒得淋漓尽致。他抻了抻胳膊腿儿,爽快地回屋唤走云帮他将吃食装上,换了件黑色夜行服便骑快马融进了黑漆漆的夜色中。

  花府内。

  邵荷华一边抽泣一边翻看着钗凤楼送来的新式花样图,嘴里喋喋不休,“见娇向来温婉,自小便帮衬着我照料其他三个妹妹,我脾气急,她不知道受了我多少委屈,可这孩子从来都没有吭一声只默默受着,闻娇乐娇仗着年纪小,处处抢她的好东西,她也从没有说过……”

  一旁坐在凉席上看账本的花独鹤闻言将手中的账本放下,赤脚下床也不唤人只自己从屋子角落里搬了木梯子来架到床侧的实木柜边,三两下爬上去,从最顶层抽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抱到怀里摆到邵荷华面前。

  “来,说正经的!”花独鹤抬袖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子。

  “咱们京中有三个绸布庄,还有一个典当行,因着地段好,这四个铺子加起来每年也能有七八千俩银子的进账。我想着将它们一并算入她的嫁妆,一来底子硬,二来就算大姑娘不得国公府的喜欢,与她们处不好关系,这么多的银子也可以保她和以后小外孙衣食无忧了!”

  “但她从未接触过你们男人生意上的事情啊……”邵荷华面露忧色,靠到花独鹤胳膊上,花独鹤怜惜地看她一眼,他二人是少年夫妻,此刻见她两眼哭成了核桃般,心里更是怜惜。

  一手抚上她柔顺的长发,“见娇话虽少,可行事却稳重得很,我有时看账本,她帮我磨墨我就看出来了,这孩子是有大智慧的,你以为我真的只顾及自己的名声而全然不顾她的幸福?”

  邵荷华听他话中有话,顺着他结实的胳膊看向他温敦柔和的眼眸,“什么意思?”

  “那小公爷虽说是病秧子,可京中也有传闻,说他是个奇才,十岁出头便能诵读《诗经》、《论语》,思路敏捷,出口成章,只可惜大病一场后才变成了这幅模样。咱们这样的商贾人家,子女多半是嫁给同样做生意的人家的,鲜少有能嫁入高门的。这对她,对她以后的孩子,都是极好的。”

  花独鹤目光怔怔,“那国公府现在是不如从前,可是用银子能解决的就不是问题不是么?大不了我们多补贴点,等小公爷身子骨好了,再考取个功名,又承袭了爵位,这日子不就好了吗?”

  “可这毕竟关乎大姑娘的终身幸福啊!”邵荷华哽咽道,“名利只是虚的,实实在在的好才是最稳妥的。”

  花独鹤柔声宽慰道:“我看了小公爷的生辰八字,他与咱们姑娘最是难得的蛇盘兔,蛇盘兔,家中必定年年富!所以夫人你担心啥?”

  “就你信这些!”邵荷华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缓了呼吸,娇嗔他一句,顺势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

  “你看咱们俩,一个黑鼠,一个黄牛,可不就是长长久久!”

  花独鹤见她眼睫毛上还带着点泪珠子,心底起了怜惜,俯身凑近她眉心吧嗒一声亲了一口,再不肯她劳神,拉着她起身上榻,情意绵绵,宽衣入睡。

  夜深沉,花见娇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屋内搁在床头的玉如意在皎皎月色中泛着冷冷清光,她盯着它许久,脑子里全是海风乘人不备时偷偷转塞给她的书信。

  白纸黑字,力透纸背,大大地写着“夫人在上,小的这厢有礼了!”。

  为显郑重,还添了落款:周守慎!

  哎呦!这个风流浪子哦!

  怎么这么不老实!

  这是见娇第一次见他的字,还有他的名,多年来女儿家学的规矩让她止不住的厌恶起他的轻浮来,可不知为何,心跳却超乎规矩的加快了许多!

  “八字还没一撇呢,谁是你夫人!真是个轻浮浪子,纨绔子弟!”

  见娇通身不自在地翻了个身,将头蒙到被褥里,被人调戏了,既恼又羞。迷迷糊糊睡去,脑子里竟然做了一夜关于出嫁的梦,直到第二天醒来,整个人面上都是热烘烘的。

  梦中情形隐约着涌来,有力的臂膀握笔,黑墨聚于笔尖,遒劲有力的字体,字如其人,一样的恢弘大气,她的心跳不受自己理智控制的漏了一个节拍!

  自打亲事说定,没半个月的工夫国公府便迫不及待的加急遣人送来了合婚的日期。

  花独鹤看了看红绿烫金纸上写着的日子,心口着实憋闷了好一会儿,掐着指头算了算,仅仅剩下了一个半月的光景,他在心头免不了又将周怀谨和周守慎好一通骂。

  幸而邵荷华见这一次国公府送婚期的同时又多送了好一些贵重的礼来,知国公府还算是将她女儿放在心上,心情好转故而反过来多宽慰了些他,花独鹤这才舒坦了。

  只是二人同样都不能理解,这礼怎么突然多了起来?

  成箱子的绫罗绸缎,还有成箱子的珠宝首饰,虽看上去不是时新的款式,但却是实打实的好货色。

  邵荷华着人将所有的东西又送到了见娇的屋子里,见娇瞅了瞅,从箱子底掏出一块翡翠撒花闪光缎在鼻下闻了闻,厚重的檀木香扑鼻而来。

  她想了想将手里的锦缎搁下,对着身侧的大丫鬟春兰道:“将它们登记入册,存进库房去!另外,请母亲多备些咱们新出的凤穿牡丹蝉翼纱,黄地织金凤莲妆花缎,红地云霞妆花缎。”

  “是!”春兰应声下去叫人来抬箱子,屋子安静下来,只听得廊下绿毛鹦鹉欢快地叫个不停,见娇盯着又增添的几箱子聘礼,心底五味杂陈。

  男子娶亲,聘金聘礼都是做母亲的给准备的,新送来的这几样明显就是国公夫人也就是她未来婆婆从自己嫁妆里分拨出来给她的,为什么先前一次不一起给,却要这时候给呢?

  这中间出了什么曲折见娇不知道,但有一条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人是向着她,或者就算不向着她,也必定是向着她未来夫婿周守慎的!这是她所了解到的杂乱无章的国公府里唯一能让她稍稍欣慰的事情。

  她虽身处后院,又怎会不知晓自打亲事订下后,花独鹤与邵荷华就再也没有高兴过。她们这样的商贾人家是盼望着能嫁入侯府国公府这些高门不错,但是一个破落的国公府势必会有着这样那样的阴暗在里面,他们怎么能不忧心?

  那轻浮浪子周守慎更是像怕她会跑了一般,留着四个小厮日日守在门头轮流值守,但凡有亲友过来,便大咧咧自报家门,关照来人见他家见娇夫人一定要轻声细语,切不可扰了他家夫人心神!

  见娇和花独鹤起先还生气,周守慎这样的行事作风将她花家置于何地?

  可是,生气无效,海风四人依旧如故,见娇渐渐地也不愿理睬了,随他们我行我素来,谁知几日一过,这四人便自来熟的将府里一众婆子管事们全都亲热得搞熟络了,婆子嬷嬷们对他四人好评一致。

  见娇无语了!小厮们如此油嘴滑舌,那他们的主子呢?

  见娇又想起周守慎的字来,第一次对这样一个人感觉到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厚脸皮的主子,才能养得出这么没脸没皮的小厮们来!

  她突然有点哭笑不得,她这是被人缠上了吗?

  ☆、第四回

  见娇不知道以后在国公府里的日子会是怎样,但有一条她觉着自己注定是逃不掉了,那就是周守慎那个痨病鬼必定会是个缠人精。

  这不,邵荷华心疼她,自打订了婚期便日日拉着她去街市上打首饰做新衣,每每她和母亲邵荷华出门,海风、夜渚、太和、走云四人便会远远地跟在她们身后,但凡她手上提了包裹,他们四人便轮流上来帮她接了过去,决计不让她受一丁点累。

  见娇本就不是个严苛的人,现在见他们四人如此勤快,打不走骂不跑的,她自己也扛不住了,虽板着脸做出很疏离的样子,但心底却早视他们为了自己人。

  见娇向来喜欢观前街上黄记做的玫瑰花糕还有酸酸甜甜的红糖葫芦串儿,想着进京后便再吃不到这么正宗的苏式味儿了,于是便又拉着邵荷华进了黄记,刚给过银子,便又瞧见他四人眼馋巴巴的看着她。

  “给他们送去吧!”见娇终究是心软了,转身进了铺子又多买了几串递给贴身丫鬟春兰。

  “姑娘你真好!”春兰闻言开心极了,其实她可喜欢海风他四个了,嘴甜又勤快,关键是她还见识过他们练武,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是武艺高手,这样子既能保护她们,又嘴甜跑前跑后喊她姐姐你别动让我们来的,怎么能不讨人喜欢?

  “谢大娘子赏!”海风四人得了红糖葫芦齐刷刷道,吸引了无数行人来看见娇,见娇大羞瞪他四人一眼连忙钻进了车轿里,可嘴角却止不住往上扬了扬,这四个活宝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玩,如此对国公府的恐惧也慢慢地淡化了下来。

  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时,也就到了离苏进京的日子了,因为苏州与京城有好一段路程且几乎全是水路,国公府虽又派了好些精壮的护卫来接,花独鹤仍是不放心,又雇了镖局一路互送。出发前夕,一大家子用罢晚膳,花独鹤与邵荷华一起进了见娇的屋子。

  花独鹤眼眶微红着将嫁妆单子一一在见娇面前打开,见娇接过来只觉着纸张很厚,再细细看去,这才发觉他几乎是分了十分一家产给她,先不说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就说那银票子加起来的总值便有五六万两,除此之外更值钱的便是京中的四家铺子还有京外的田产了,七七八八加起来十余万两不在话下。

  “父亲!”见娇只觉着手中沉甸甸的,这么多家产下来压得她心口直发怵,又觉父母恩情过重。

  “我本打算给你招个女婿在家的,也从未想过要将你远嫁,可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去见面的日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钱财是人的胆子,有了这些钱财傍身,你以后的日子也不必过得抠抠缩缩,更不必惧怕夫家!”

  花独鹤嗓子微涩,想起第一次做父亲,将见娇软绵绵的小身子抱在怀里的情形,心中大痛,再多说一句都觉着胸口被绞得生疼,只勉强支撑着说道:“往后你去国公府过日子,一要孝敬公婆,二要听从夫婿,三要妯娌和睦,切勿与人斤斤计较,生活上有什么短缺的,尽管来信告诉家里,我们帮你准备,不要不好意思开口,更不能报喜不报忧。”

  “女儿知道!”见花独鹤如此伤怀,见娇心里也很不好受,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更何况以后要面对的还是个人口众多,关系错综复杂的国公府。她向来不怕事,但也不想过分沉耽于宅门争斗中,她只求安安分分过恬静的日子。

  “好孩子!”花独鹤上前一步,本想要像以前那样握住女儿的手,但想想姑娘都要出门嫁人,是个大姑娘了,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抬手抚了抚她额头道,“无论在哪里,你都要记着你是花家的大姐,你还有三个妹妹,往后若是你的妹妹们遇到难事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可不能袖手旁观。”

  见娇点了点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表现出一丝丝的离愁别意,“父亲放心!”

  花独鹤说到此时,眼眶已然红了,再说不下去,这样一个每天早晨都要亲自验过女儿们的洗脸水温不温,凉不凉的男人,背部突然间就像驼下去了一般微搐着直不起来。邵荷华见状于心不忍,便软语宽慰了几句,又说有话要对女儿讲,这才让他提前回去休息了。

  待屋内只剩下她母女二人时,邵荷华又给了她一个极古朴的盒子,见娇迟疑着打开,这才发觉竟是一盒子的卖身契,顶上头的是她屋内的四个大丫鬟春兰、夏莲、秋菊、冬梅四人的生契,她四人都是与她一同长大的,情分自是不同,所以此番进京,也一定会带着她们。

  见娇往下翻了翻,再者便是府里两个服侍时间久了的夏嬷嬷与田嬷嬷,夏嬷嬷是她的奶妈,也是贴心的人。见娇感激的看自己母亲一眼,儿行千里母担忧,邵荷华这是帮她将往后她在国公府里的心腹人手都准备好了。

  “此外还有两个做饭的婆子,都是能做得一手苏式菜肴的,古语讲吃饱了不想家,特意给你准备的。”邵荷华宠溺的看自家女儿一眼,见她脸上露了一丝丝喜意,娇嗔一句,“就知道你是个爱吃的!”

  见娇撒娇地凑近她,又听她絮絮叨叨继续说道:“其他的人手我是不能再给你备着了,自家人带多了,怕你婆家人会说三道四,说你摆谱,只能委屈你了。”

  见娇明白,周守慎是国公府大房的嫡长子,往后定是要承袭爵位的,这一府里的所有人都指望着向他伸手呢,他定是不可能铺张浪费落人口舌的,也更不可能独自新开一府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邵荷华思虑周全,既给了她明面上的好看,又给了银子让她得了实惠。她感激的看向自家母亲,却见她目光躲闪了两下,从门外请了个陌生的嬷嬷进来。

  见娇有些不明白的看向母亲,心道不是不再带人入京了吗?怎么又领了一位嬷嬷来?

  邵荷华被自家女儿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却又不知道这话题该从何说起,虽说是亲生母亲,但在女儿家的私事面前她终归也是个女人,扭扭咧咧半天脸色早已经完全涨红,可就是一句话都没能够说出来,反倒是进来的嬷嬷解救了她的窘迫,亲热的一把拉过见娇的手,笑意盈盈,“好标志的姑娘!”

  见娇自幼被陌生人夸习惯了,只笑着迎向她,又见她往四周看了看,春兰与夏莲得了她眼色,手脚麻利的从外面将门给关上了,邵荷华也借机退出了屋外,屋内只剩下了她二人。

  嬷嬷见四下无人,这才从袖笼里掏了两本画册和一只五彩绣春囊,见娇瞟过一眼,顿时羞得面红耳赤,瞬间领悟了嬷嬷是来做什么的了,只恨不得将头低到衣襟里,双手不停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姑娘莫怕,这是咱女人必经之事,自古以来代代传承不就靠着这事儿嘛!”嬷嬷轻笑一句,将画本子塞到见娇手里,“具体的姑娘在新婚前自己看看便好,老婆子也不好细说,姑娘看完直接将它烧了便罢,只有两件事儿要关照姑娘,这事儿怎么用就在咱们女人手里。第一不可贪了,饭吃多了便不香了,以色侍人,控不住夫君的心,这个道理姑娘要明白。这第二……”

  见娇从未听人说过这么露骨的话,听她说罢只觉脸红心跳,眼睛手都没地儿搁了。

  “这第二件便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了,都说男子是山,那咱女人们就是那潺潺流水,凡事儿少硬碰硬。你若真有什么事儿要求着你夫婿,不妨就在夜深人静耳鬓厮磨他挠心挠肺求着你撒欢时,你掐准时机提出来,不愁他不答应!”嬷嬷窃窃地笑了出来。

  见娇心领神会,这话说白了不就是卡着夫婿火急火燎想吃了自己时,趁人之急提要求嘛!虽不地道,但确确实实是个好法子,这招儿她记下了。再看看手中被硬塞过来的画册,只觉如握烫手山芋般,恨不得将它扔了出去。

  “说到底,男人们也都是耳根子软,扛不住枕边风的东西!”嬷嬷窃笑道。

  见娇含羞地点了点头,知道她话糙理不糙,只在心底默默揣测,听说那病秧子小公爷周守慎每天清晨能醒来都觉着这一天是白得的,就他这种朝不保夕的状态,能不能熬到洞房花烛夜还说不准呢?哪来的机会让她吹耳边风?

  “姑娘,这夫妻之间相处的学问可多着呢,姑娘天资聪慧,定能好好领悟的!”嬷嬷说罢,又附在见娇耳边耳语了几句。

  见娇粗粗总结了一下,大抵就是在闺房之乐上不能太过于拘束,不能太过圣女将夫君吓跑,也不能教夫婿味同嚼蜡,更不能过于放纵,失了女儿家的体面云云,具体这个度怎么把控,就靠自己的本事了。

  见娇心怦怦怦地将这些都记下了,待嬷嬷出去,自己又回了屋在床榻上躺下,这才好意思将她塞给自己的画册掏出来瞄了一眼,只一眼便觉着整个心口都喘不过气来了,心跳得飞快,很是杂乱无章,她这才渐渐对男女情爱,床笫之欢有了一丝丝的了解。她四下为难了下,找了块纯白手帕将画册收了起来,藏到了平时鲜少用的箱子底下。

  一夜难寐。

  第二日清晨,见娇便早早地起来了,心底全是涩涩地,想到这一离家也不知道何日能再回来,有些年老之人怕是有生之年都难再见面,这么想着眼底就一直红红的,待全福嬷嬷给她开脸梳妆完毕,知是离家的时间到了,见娇这才忍不住背着人群偷偷地滴了两滴眼泪,而后迅速的用帕子轻轻拭了去。

  屋里屋外忙成一团,见娇跟随着嬷嬷们的指引走了出去,又跪别了邵荷华,只见她早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由其他姐妹几个搀扶着站都站不稳,她的心是更疼了,只能强颜欢笑不让她们看出自己心内的不舍。

  花独鹤终究是没能出来送她,见娇知道他必定是躲在屋子里偷哭了,她想着不送最好,送了必定又是一场撕心裂肺,于是强打起精神,在他门外磕了几个响头,而后果断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花府大门,直到在阊门码头上了船,看着渐行渐远的北寺塔和报恩寺,见娇才发觉自己竟是哭了一路。

  “大娘子,吃点糖吧,糖吃多了,心底就不难受了!”

  见娇正立在甲板上默默地看着远去的阊门抽泣,海风适时从她身后窜了出来,递给她一包玫瑰花糕,见娇瞅一眼,便知是她喜欢的黄记里的,难怪他直到船只离岸,这才匆匆赶来。

  “我们爷特地关照了小的,若是大娘子路上苦闷或是想家了,就给大娘子糖吃,爷让我准备了好些零嘴甜食,说大娘子一路辛苦,且先忍忍,苦闷的时候多想想他,想象一下他的英俊形象,等见到他了,大娘子的心情便会好了!”

  见娇瞥他一眼,接过花糕,暗暗腹诽,“周守慎这个病秧子脸皮真厚!胳膊也伸得够长的!真是个泼皮无赖!”

  她漫不经心地撕了一小块花糕慢慢咀嚼,心底却恨恨道,她绝对不会喜欢上他!

  不过,甜甜的味道下去,心里确实好受多了呢!

  ☆、第五回

  农历八月二十六,已是初秋,天微微凉了,彼时距离大婚的日子仅剩下了两天,国公府里周守慎早收到了海风的飞鸽传书,说见娇今儿会在京城码头靠岸。

  可是,一大清早,屋里的猫咪糖元儿刚伸了个懒腰吊了两口嗓子,周守慎的屋子里便忙活开了。

  “这天儿这么冷,你出去做什么?不过就是个商户家的女儿,要你这么上心吗?她嫁过来,已经算是高嫁了,船上服侍她的有四个嬷嬷,四个丫鬟,此外还有十二个小厮,这么多人难不成还不能将她平平安安送到她家京郊的庄子里?”说话的是周怀谨的正妻周守慎的母亲荣昌郡主。

  屋外丫鬟们抬眼看了看天,明明是秋高气爽好不好?

  “母亲!”周守慎反驳道:“现下正是秋蚊子最毒的时候,那京郊庄子里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蚊虫呢,娇儿那么娇滴滴的一个人儿,怎么能受得了!”

  “提到秋蚊子,那水面上的蚊子岂不是更多?我的宝贝,你们二人虽说已经有了婚约,但终归是还没成亲,没成亲前还是不要见面的好!”荣昌郡主道,而后见他紧锁着眉头,大有不悦之意,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底。

  “什么?”周守慎闻言,直接将手里的拐杖扔出去了老远,“水上蚊虫也多?对呀,我怎么将这茬给忘了呢?哎呦不行,我一定要去码头迎迎娇儿!”

  周守慎边说边招呼了贴身丫鬟修竹,“快帮我将发髻梳好,而后再将那件红色金蝶恋花箭袖给我穿上,我要欢欢喜喜去见我的娇儿!”

  荣昌郡主闻言慌了,“我的儿,这可使不得啊!若是被其他人见到,毕竟还未完婚,这像什么话哦!”

  “慎哥儿年纪还小,且屋里也没有个通房,稀罕自己媳妇儿也是情有可原的,郡主嫂嫂何必这般如临大敌呢?原本娶了那花见娇过来也只是为了给慎哥儿冲喜的,现在拦着慎哥儿不去见她,岂不是与冲喜的初衷相悖了?”二房周怀瑜的正妻李阳春道。

  “还是您最好!”周守慎冲李氏眨了个眼睛,而后熟练的从床头将轮椅拉到自己手边,在丫鬟修竹的搀扶下吃力地坐上了轮椅,还未坐稳,由于动作过猛,轮椅往后滑了两下,周守慎毫无防备,差点从轮椅上滑下来,幸好李阳春眼疾手快,这才避免了他的跟头。

  “我的儿,你小心着点儿!”荣昌郡主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扶住他。

  “母亲,不妨事!”周守慎摆了摆手,让修竹推了他出去,身后李阳春的声音高高低低传来。

  “孩子年轻气盛,猴急一点总是正常的,等这新鲜劲儿过去了,或是再纳几个小妾,就不会这样了!”

  “纳妾的事情等等吧,你看你院子里的那几个,什么时候安生过,我说你也应该好好管管她们,整天浓妆淡抹的在二弟面前转悠,二弟的身子早晚要被掏空了!”荣昌郡主道。

  门外周怀慎眉眼渐冷,敛去了原先所有的轻浮,缓缓地靠到椅背上。修竹已经习惯了他的忽冷忽热,也不言语,只默默地推着他出去了。

  途经院门时,一朵淡黄色的桂花从树上欣欣然飘了下来,落到了他大红色衣褶上,他温柔地将它捏起,放到鼻下嗅了嗅。

  “告诉赏雨,让她晚上睡觉前在桂花树下铺层干净的锦缎,一夜风吹后,明儿一早必定能捡很多花瓣儿,后天用这新鲜的花瓣儿做成桂花糕和糯米桂花红枣粥备好给我!”

  “好!”修竹应答道,“您不是向来不喜欢吃糕点的吗?”

  周守慎抬了抬眉,手里把玩着花瓣儿,眉飞色舞道:“苏州人偏爱甜食,就连那面汤里都是带甜味儿的,夫人又是娇滴滴女儿家,当然也喜欢甜腻腻的吃食,从明儿起我们也改吃甜的!”

  “您以前可是无辣不欢,一丁点都不吃甜食的人……”修竹低低嘀咕道。

  “从今儿起我改了!”周守慎两手一拍,语调飞扬,心情极棒!

  天儿晴朗,银浪连成层层耀眼的花瓣儿,花瓣逐渐收起,船头终于在河边靠了岸。

  见娇瞧了瞧正在打打闹闹收拾行李包裹的春兰、夏莲、秋菊、冬梅四人,心下觉着既好笑又欣慰,再想想国公府规矩森严,高门大户的,幸好有她们四人作陪,要不然这日子还真不好熬。

  她边想边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海风、夜渚早守在舱外了,一见她出来立马迎了上去,海风更是一脸促狭地指着远处码头对她说道:“大娘子您看!”

  见娇顺着海风的目光往码头看去,只见空旷的码头边立着一位十六七岁的青色衣衫姑娘,姑娘手扶着一张轮椅,轮椅上的人一身红衣,浓眉上扬,不怒自威,深眸黑邃,鼻梁高挺,棱角分明,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却直直地向她扫来。

  见娇心底一个激灵,瞬间明白过来那轮椅上坐着的是什么人,她想过千万种他的样子,脸色蜡黄的,颧骨突出的,尖嘴猴腮的,却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生得是这样的好!

  终归是女儿家,想起二人的关系,倏忽间心底便涌起了一丝丝的羞怯。她有些懊恼,这个人怎么这么的不懂礼数,明媒正娶进门了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夫妻,现在这样见面算什么嘛!

  这么想着,她又有点恼怒起来了,这个人看上去挺精神阳光的,怎么做起事情来却这般毛毛糙糙没脸没皮的呢?

  她在心底落了初见面的判定,果真是蜜罐儿里泡大的纨绔公子哥儿,不着调!

  心底这样想着,转身便打算往船舱内走去,想着避他一避,可刚刚转身自己也傻眼了,春兰她们四人已然收拾好了包裹出来了,再看看船舱其他各处,均准备好了往码头上转移。

  见娇只觉一阵悲催,无奈之下又听海风道:“主子不是一直晕船不舒服的吗?现在船靠岸了,快登岸吧!”

  见娇闭了闭眼睛,心道:这个该天杀的周守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见我吗?这码头上人来人往,待会儿传出去像什么话?你不要脸面可我还要呀?

  可牢骚在肚子里罗列了许多条,但该面对的终归还是要面对啊!见娇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了,眼一睁一闭,恨恨的跺了跺脚,将手里的帕子连搅了两下,打定了主意,果断转身,目不斜视,想要完完全全的忽略他!

  可是……

  总有那么多的事与愿违啊!

  她抬脚往码头边走,他竟然也推着轮椅往她的方向来了!

  见娇用余光偷瞟一眼,十字形的码头,她只要再快两步就可以完美的越过他,她默默地用双手提了提两侧的裙摆,暗中加快了脚步,可哪知那人却似有读心术一般也提了速度,不管不顾直往她来。

  她瞥他一眼,忽觉心头一紧,再定神细瞧,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他不知何时竟然不要青衣丫鬟帮他推轮椅,而是自己独自用双臂飞速地转动着轮椅边的转轮,沿着岸沿飞速而来,这是下坡稍有不慎便会连人带轮椅翻入河中。

  他疯了?

  他不要命了?

  他还是个病人啦?难道病秧子都是这么不惜命的人?

  哎呦呦!见娇想哭了,她跟着花独鹤学生意的这几年最害怕遇到两种人,一是不要脸的,而是不要命的!

  可这两样,眼前这个要做她一辈子夫婿的人竟然全占上了!

  此刻的她真的是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快闪开,这破轮椅不受控制了!”

  轮椅上的人突然发出了声闷闷地抱怨声,紧接着见娇身后的春兰惊呼了出来。见娇快速地瞅他一眼,只见轮椅并轮椅上的人像没头苍蝇般已经偏离了岸沿,正往她身侧的河水中飞奔而去。

  作孽啊!

  见娇暗暗骂道,若是这未来夫婿丧命于来接她之时,这事儿传出去所有人必定都会说她克夫,不光她一辈子洗刷不掉这个骂名,连带着整个花家都会被骂。

  情急之下再顾不上什么女儿家的端庄形象了,快跑两步上前,一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手抓住轮椅卯足了力气往后拽去,浑身紧张到发抖,脸色因为用劲涨得通红。

  “夫人你做甚?”

  端正斯文了十来年的见娇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朗声大骂,“你多大人了呀?做事情怎么这么毛毛糙糙不小心啊?这秋天的河水多冷啊?你这幅身子掉下去,不是被冻死,就是被轮椅给砸死,你还要不要命了啊?你不爱惜你自己,你就不心疼心疼你身边的人吗?”

  见娇一边骂,一边带了点哭腔,在船上的一个月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选择嫁给他周守慎了就一定要和他好好的过日子,不管他能活多久,终归不能做没良心之人。

  可是这会儿,在这个见第一面就差点送命的人面前,她是真的崩溃了!

  她真的想好好扇一扇这个人的耳光,将他打醒,让他知道他不再是有资格放荡的国公府公子哥儿了!

  “夫人……”

  低低地恳求声传来,见娇空不出手,只能低头用胳膊肘蹭了蹭眼角的泪珠子,回怼道:“留着拜过堂后再叫我夫人……”

  “哦……”轮椅上的人扒了扒领口好让自己能够喘一点点气,而后艰难道:“夫人你这是在心疼我吗?夫人放心,我一时半会死不了,可若是夫人再不松手,为夫真的就要死了,而且还是很难看的勒死鬼死法……”

  “大娘子放心,小公爷的轮椅上有卡锁,他与轮椅相伴多年了,不会出问题的!”修竹弱弱道。

  “啊?”见娇一脸懵,再定眼看手底的人,除了被她拽得难以呼吸面露苦色外并无一丁点惊惧,听了修竹的话后反而狠狠地瞪着修竹,一副被她砸了场子的模样。

  见娇迟疑着一点点松手,轮椅及轮椅上的人果然安稳如山。

  她木了,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心底又羞又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再看他,正对上他痞坏痞坏的眼眸。

  

—陪伴是最长久的告白—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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